待根平叔忙出來開了門口,二狗哥便風風火火地揹著我直奔小平房去了,那裡是三叔公家的小診所,也是根平叔為了幫三叔公圓夢弄的。
根平叔不愧是主刀醫生,藉著昏暗的燈光看了看我的傷口後,便匆匆茫茫地處理起來,將傷口周圍清理好的他又給我打上了點滴,這才直起身對父親道:“二哥,今晚就將就著在這住一晚了,我先給二愣打著消炎針,明天一大早咋就把他要送去縣醫院才成。”
父親也不懂得什麼醫術,只知道被子彈打過後是會留下碎彈片的,弄不好可是要帶著一輩子的,像他一樣,遂擔心地問了句:“根平吶,二愣他這傷能處理好麼?不會像我一樣……”
三叔公一聽父親這話,來氣了,走上前來墊起腳照父親腦門上重重地敲一下道:“你以為個個都像你那麼一輩子倒黴啊?”
隨後又衝根平叔道:“根平吶,二楞真不會有啥事吧?”
根平叔其實很搞不懂自己的父親,這村裡跟我年齡上下叫他三叔公的可是有七八個,可他偏偏只看中二哥家這獨子,且還護犢子護得如此之重,遂嘿嘿的玩笑著道:“爹,你看你,人家二哥好歹是二楞的親爹,這才問下就被你敲了腦門一下,這回你自己問咋就沒事了?”
三叔公老臉一紅,厚著臉皮道:“臭小子,翅膀長硬啦,敢拿你爹我開玩笑了?我這不是緊著二楞麼?”
根平笑笑倒也沒在接下去說,其實也明白父親為何會對二哥家這孩子如此上心,便安慰了句:“爹,你就別操心了,小傷而已,動個小手術取了彈片養半把個月就好了,保證還你個活蹦亂跳的二愣。”
聽了根平的保證,眾人這才稍微鬆了口氣,三叔公這才引著他們上大屋去了。
其實三叔公對我好還得從二十年說起,也就是父親被停職回家的那年。
那年大旱,小春顆粒無收,村頭的三口井都幹到底了,全村人都開始急了。從生產隊轉到責任制後,三叔公便被選成了村長,眼見著全村人吃水都困難了,便獨自十里外的繡溝裡尋水,誰知水沒尋到,倒尋到了頭野豬。
兇猛的野豬咬住三叔公的小腿將其撲倒,眼見自己就要命散豬口,三叔公竟不知從那來了力氣,一腳竟將野豬從繡溝裡踢了下去。
等野豬被踢下去後,他隨便扯了點草藥將小腿上的傷敷住後,便尋了根木頭一瘸一拐的回村了。
那時候大家都窮,也去不了什麼大醫院折騰,三叔公被送到衛生所草草的包紮後便回來了。豈知本就大旱天氣乾燥,包紮好沒幾天後的傷口竟發炎了,且腫得跟象腿似的,這時候送到縣醫院人家直接都不願接收了,又沒錢去省城的大醫院,三叔公便被拉了回來擱到堂屋中等死了。
然待三叔公全家都絕望了,準備割壽材時,父親跟母親回來了。
母親未被停職前是清遠地區軍醫院的外科主治醫生,挺著大肚子的母親聽聞後不顧自己就要生產,竟主動去了三叔公家幫三叔公治腿上。因了母親精湛的醫術,大約十來天后三叔公硬是從豬口下撿回了一命。而此時,母親亦也達到了產期,遂在三叔公家生下了我。
從那以後,三叔公便對我百般呵護,且當自己孩子一樣的照管著。
眾人入了堂屋坐下後,三叔婆已早早地將爐子燒得旺旺地,且還準備好了瓜子和茶水擺在桌上,落座後大家竟不像打算談先前的事一樣,都七嘴八舌地扯著別的閒事,像是商量好一般似的。
一起隨著眾人入了堂屋的陳凱與小林倒是受到了客氣的對待,但這卻不是他想要的。陳凱見眾人不願談剛才的事,便有些焦急起來,因為他此番來這果田村便是為了求證一個事,老爸口中的王法昌叔叔到底是不是自己所追查到的王根生,誠然剛才便已得到了些答案。
可為什麼連王根生硬是不願談先前的事呢,且每次眾人開口要問時,他都避諱著低下頭沉默不語。按理來說,他三叔那麼緊著自己妹妹的男友,定是要問個清楚才對啊,可偏偏那老頭也一直低頭在抽著水菸袋,絕口不提此事。
陳凱覺著此事真有些怪了,且怪得不合情理,難道眼前這群人竟提前便知道了些什麼?他念了念在松林的時候,又覺得不像,細心的他終於猜到的事情的關鍵,一定是王叔叔提前打過了招呼。
此時一直蹲在火塘旁抽著旱菸不吭氣的父親心裡卻紛亂得很,難道復仇權利真的那麼重要嗎?以後爺倆的日子到底該怎麼過,難不成到這歲數了還要帶著兒子離鄉背井嗎?
可天下這麼大,又那有爺倆的藏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