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幫我!”
她全然不懂,手中的劍為何會穿入他的胸膛?
她僅是要拖緩長鞭的回勢,她僅是想阻止這荒唐可笑的一切,她僅是……僅是希望他別惱、別意氣用事、別教人傷著了呀……不懂!不懂啊!怎麼她銀劍平舉,劍尖明是對準長鞭而去,卻沒教他震飛,迎來的竟是他大敞的胸懷?他展臂敞懷,原想摟抱她的嗎?是嗎?是嗎?
她胸口痛得雙腿發軟,發顫的手才剛碰觸到他染血的袍衣,他忽而縱身飛離,連三起伏,眨眼間從小亭頂上竄至瓦頂高處,飄飄立在月夜中。
“霄!”白霜月驚恐喚著。
他動,她亦動,隨他飛竄,盼望能到他身邊,根本不顧身後有誰在叫喚她,也再難相理。
她所有、所有的注意力只能放在他身上,而那抹飄渺的身影幾要融入夜色,她好驚,提氣不敢呼息,怕一眨眼他就要不見。
他像是在笑,銀底藍輝的眼閃啊爍著,可她不要他笑,那般的笑透出濃沈的陰鬱,笑得好冷、好狠,如他背後那幕漸要掩月的烏雲,她不愛。
“霄!”再差一縱,地就能抱住他了!
別惱我啊!求你別惱我啊!
走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別這麼笑著,我心好痛、好痛……
不!不!霄,我讓你惱、讓你恨、任你打罵不還手!你別這麼笑,你留下,別走,等我,別走啊——
“不要——”她又驚喊,在她以為就要趕到他身邊、抱住他之際,那抹頎長的影兒再次縱身起伏,幽幽地沒進夜裡。
“等我!你等我!不要走啊——”
她隨他而去,卻發覺早已失去他的蹤跡。她盲目地追趕、飛竄、起伏,追出湘陰城外,仍茫茫尋不到一個點。
她恍惚地以為自己在西塞雪原上,那靜謐謐的感覺有種詭譎的痛苦,痛得她想張口喘息,偏生納不進半點氣,胸中劇疼難當。
她想起他曾掐住她頸項、欲置她於死地的那一次,她也是這般難受,昏茫茫地以為自己將死無疑。
“出來啊!你惱我、恨我,我由你打罵啊!出來啊——”
耳中鳴鳴亂鳴,叫聲變得模糊又陌生,她知道自己的嘴掀動著,卻覺那聲音似遠似近,好不真實。
“出來啊……你出來……”氣盡力竭,內息紊亂,輕身功夫已無法再繼,她雙膝陡軟,整個跪趴下去,伏在黃土地上喘息不已。
“你……出來啊……為什麼不等我?都受傷了……能走去哪裡……能去哪裡啊……”
是她在呢喃嗎?自個兒也不太確定。
腦中,浮現出男人掉頭離去時的那抹笑,她唇一扯,也跟著笑了,邊哭邊笑了——
第七章 銷魂付天涯舊恨
四個月後
十二月天,年關將至,東北地方颳起大風大雪,連綿好幾日,今兒個天老爺大發慈悲,雪勢忽地轉微,風拂在臉膚上雖仍凍寒,已不會疼若切膚。
即便處在地勢較低的北方小城裡,離長白山等高地尚有好長一段路程,城裡人家的房頂上與屋簷前亦是覆著皚皚白雪,連入城的土道與城中的青石大道也鋪就著一層白,道上腳印、馬蹄印交錯,尚有好幾道車輪子滾過的痕跡。
這城雖不大,卻是商旅與採篸隊往來南北的必經之處,因此城中飯館、茶館頗多,大大小小的客棧也有十來處。
此時際,號稱城中最大的“天香客棧”大堂裡,七位剛在青石大道上巧遇的江湖人士分據兩張方桌,要來酒菜,彼此間相談聲甚大,也不怕所說之事教旁人聽了去,直扯著高嗓都快把堂中鬧哄哄的聲響一舉壓過。
“就說那大魔頭二十日前又往南陽一戰,打算把‘刀家五虎門’在當地的堂口給搗了,咱‘鄂東三獅’與湘陰刀家那是什麼交情?怎能任那魔頭如此猖狂?自是不遠千里趕去助拳啊!”
坐著四位的那一桌,以一名六十多歲的老漢為首,待對桌“鄂東三獅”的鄂老大說完,老漢枯瘦五指順了順美髯,嘆道:“三位鄂爺好生了得啊!咱們幾個聽到大魔頭要與刀家為難的事兒,原也要趕往南陽相助,可才走至半道,又有訊息傳來,說南陽大事已解決,中原正道力抗群魔,終是大挫對方、大獲全勝。唉唉唉,聽得這事兒,老夫心裡既歡喜又扼腕,喜的是邪不勝正,惱的是自個兒竟錯過這等大事!”
鄂老大朗聲大笑道:“周老爺子您也甭惱,沒趕上南陽那場不打緊,只要趕得及東北這一場,那也是替咱們武林正道爭口氣,盡己之力,很值得說嘴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