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母就站在臺階上,張狂地睥睨著自己。她的眼神好像就在說,看吧,你就是賤,你生出來的女兒也是賤的,只配給人包養。
那眼神裡冰冷的諷刺,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子,一寸寸地割著她的心,她的肉。
她又想起住在龍灣的日子,那些指指點點的目光,那些難聽的侮罵。冬天裡還有人用髒水潑到自己身上,迎著寒風,冰冷徹骨的厲害。
她環抱住自己瘦弱的身子,已經看不清眼前的影像,好像有人在哭泣,有人使勁地搖著自己,耳邊是誰在喝斥與咆哮。
是爸爸失望的吼叫,還是媽媽的哭泣,亦或是陶紹明在耳邊的那些呢喃低語。她想看得更清楚些,眼睛吃力地睜開一條縫,然後映進喬可遇淌著淚水的臉。
她一直是個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兒,沒有佳寧好強,看似沒有脾氣,其實很倔強。佳寧不在的這些年裡,多虧了還有她在身邊,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麼撐下去。
“若不是為了你,她用得著這麼作踐自己!”很遙遠很遙遠又模糊的一句話竄進腦子裡。
她突然明白過來,明白了女兒為什麼會走這條路,全是為了自己,沒用的自己呀……
“媽?”喬可遇手撐著她的身子,眼裡淌著淚水,擔憂地看著自己。
她慢慢伸出手來,碰觸到女兒的臉頰,手上的鮮血沾染上喬可遇的臉,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意。
“可遇,是媽對不起你。”她從前不是不懂,只是心存僥倖,才害了女兒越陷越深。
“媽,沒有,不是的,不是……”喬可遇握著她放在自己臉側的手,搖著頭已經泣不成聲。
喬媽媽的眼睛卻透過她,看著不明名的遠處,眸子漸漸變得空洞,沒有焦距。她回攥著喬可遇的手說:“媽走了,媽再也不會拖累你。”
再也不會成為你的顧及,所以女兒啊,你要活得清白一點。人活著要挺直了腰板,別再像媽媽一樣,一把年紀了,到現在走到哪裡還在被人戳著脊樑骨。
喬可遇感覺到她抓著自己的力道松下去,一點點從自己的掌心滑落,垂到了地上。
“媽!”她淒厲地哭喊,害怕地搖著她的身子:“媽,媽,你別嚇我,你看看我,看看我。”淚水淌下來,全部流進了嘴巴里。
周遭又混亂起來,聲音十分的吵雜。
喬媽媽聽到女兒的哭喊,很想睜開眼睛再看看她,很想安慰,很想對她笑著說自己沒事,不用擔心。但是她累了,過去二十多年都活得太累,眼皮沉重的厲害,只想這樣的好好睡一覺。
意識之外,皇甫曜已經讓保安將陶瑤等三人拖了出去,圍觀的人也清了,但救護車仍沒有來。樓少東顧著小嘉,而他只能站在那裡,從來沒有這樣無措。
喬可遇害怕地搖著母親的身子,眼淚一直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喬媽媽卻不再有反應,只有額頭的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淌,喬佳寧撕了自己的衣服幫她擦拭,可是越染越多,弄得自己滿手滿身都是。
喬媽媽本來因為喜慶而穿的梅紅色上衣,如今與這片血色連成一片,異常鮮紅的刺目。
大廳裡突然傳來雜沓凌亂的腳步聲,幾個醫護人員抬著單架衝過來,衝開了樓少東與皇甫曜,衝開了喬可遇與喬佳寧,圍著喬媽媽施行搶救。
喬可遇被推坐在地上,就在那裡楞楞地看著醫護人員忙碌,然後看著他們將媽媽抬上單架,快步往外趕去。
喬佳寧尚有理智,還知道隨著擔架跑過去,手一直攥著喬媽媽的手。安慰著說:“沒事的,沒事的,媽……”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說給喬媽媽聽的。
喬可遇這時才回過神來,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追上去。
“只能有一名家屬陪同,我們開車去。”手被皇甫曜拉住,他的臉色也很凝重。
不待喬可遇反應,他已經拉著她往外走。
喬可遇現在已經完全沒了思考能力,只有眼淚一直啪啪地往下淌。跟隨著皇甫曜的腳步去了停車場,任由他給自己糸上安全帶。
他的手還沒有收回來,就被她抓住:“皇甫曜……”她叫著他,蓄滿淚水的眼睛彷彿包含許多語言,卻說不出來。只有一抹乞求壓住了所有情緒,乞求他快一點,深恐自己來不及。
到底來不及什麼?她卻不敢深想,眼前只有母親手臂垂下去的模樣,還有蒼白的臉上淌下來的刺目鮮紅的血,這些都令她恐懼,恐懼的渾身發抖。
皇甫曜看著她的淚眼朦朧,臉上流露出不安與脆弱,他將她抱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