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下角的印。
在群山之下,有隻巨大的手,拉著這張畫布,將它拖到地平線之下,而此時,藏在東邊的山下面的那另外半截黑色的畫布,正在耐心等待等前面半幅畫被拖下去,然後將它們換到這片大地的上空,這就是黑夜了呀!
這隻看不見的手沒日沒夜在工作。到清晨時,它又將這一半黑色畫布拖走,啊,另外一半明亮的天幕又重新籠罩在大地上方所以,清晨時自然也是太陽這枚深紅色的印鑑先出現的呀!
要是這些美麗的心思讓挽月知道了,她一定會驚歎安朝雲關於日夜更替的大膽設想,其實在某種層面上說,是極接近事實的。只不過,或許這一隻無形的大手並不是在拉扯頭頂的天幕,而是在撥動腳下的大球。
每天的這個時候,安朝雲心中總是忐忑的。
既希望那個西一里的男人出現在遙遠的屋頂,又害怕他當真出現在屋頂,卻是一雙人。
安朝雲並不覺得挽月比自己好看美麗的女子通常對自己的相貌評估會稍微超過客觀值,換言之就是有點自大。
而且,她雖然自幼跟著陸川學藝,但骨子裡還是個大戶人家的閨女,身上既有刻入骨髓的大家風範,又有江湖兒女的灑脫豪情。所以她並不認為自己在氣質風度這一方面會輸給挽月。
她記得挽月說過的每一句話。那的確只是個地地道道的……怎麼說呢?說是個村婦也好,說是個市井小民也好,總之不入流。
並且挽月的聲音也不見得好聽……就一般吧。相比較之下,自己甜甜糯糯的音色就討喜多了。
她哪裡都不如自己,可就是找到一個好郎君。
安朝雲的臉有些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腦袋裡就一直忍不住想那個人呢……大約,是被他揍了之後吧!除了師傅,那一頓揍,也算是最親密的……肌膚~之親了!
想起那個夜晚,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男子微重的呼吸……身上的氣味……拳拳到肉的親近……
這樣的時候,安朝雲並沒有愧疚感。那個有過婚約的少年,她其實已經快要忘記他長什麼模樣了,更何況,二人之間有著血海深仇,自己移情他人,誰能說半個不字?
她輕輕一嘆。那個少年啊,她大約還記得,他眉色淡淡,眼珠是琥珀色的,身子細長,薄唇略略向下抿著也就是最後一點殘留的印象了。
如今看來,哪裡都不如西一里那個林少歌。
還是黑色的眸子更好看,深不見底的感覺,好像能把人的心神都吸進去。身體自然也是要結實些才好要是那弱不禁風的少年,拳頭打在人身上,就像蚊子咬人一樣,花拳繡腿的,多尷尬?還有那向下抿的嘴角,故作姿態,一望就知道心性幼稚,哪裡及得上林少歌那一臉雲淡風輕打人的時候,多了淡淡的一點冷笑,真的迷死人。
安朝雲甚至能想象得出來那個少年在自己屋子裡是什麼模樣一定是穿著上好的緞子做的寢衣,那種觸手極光滑的,鬆鬆地套在身上,走路的時候空空蕩蕩地飄。
曾經,她不止一次幻想過,少年這樣坐在床~上,看她舞劍。那時候,她還覺得這樣的少年郎是極好看的,叫人一望就心疼,想要好好照顧他關愛他。而且,製得住他如果他動了納妾的心思,可以用拳頭教他做人。
但是林少歌不一樣。沒有人能製得住他,就連張嶽也不行。
她不止一次遠遠見過張嶽在林少歌面前恭恭敬敬的樣子。這樣的男人,如果想要娶個平妻,誰敢有意見呢?不錯,是平妻,自己雖然家破人亡,做妾卻是不可能的。
安朝雲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上次被他揍過之後,她的眼圈還青著呢!
她只能在每一個落日時分,靜靜坐在屋頂,等他出現,遠遠地望一望他。隔了那麼遠,他只有拇指那麼大,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不要說面容,就連身形也是看不清的。不過這樣正好,這樣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盯著他,不怕被他察覺。
她好想和他並肩坐著,給他細說那一番關於天幕的話,這樣,他便能知道她並不是繡花枕頭,而是一個有自己的思想,靈動的聰明的姑娘。不像他那個妻子一定是個極無趣的人,只空有一張麵皮。
啊,一定是年少時候結的親。年紀小的時候,哪裡懂什麼情愛?只懂得看看皮相罷了,非得有閱歷了,才會懂得兩個人在一起,是要有共同的話,要在情感上有共鳴才好。就像自己當初,不也傻傻的以為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便是真愛了?
她搖著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林少歌如今悟了沒有。像他那樣一個內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