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她想她在哪裡見過他的。
陽光淡了下來,天邊的雲彩卻亮了。
淡淡的陽光,淡淡的夕陽。
他坐在夕陽下,她站在夕陽裡。她的身影被拉成一條長長的影子往他身上疊印上去。
他回過頭來了,凝視著她。
很久以後,她還記得那一次的對望。
之七 流浪的情歌
他凝視著她,道:
「日安。」
她也回他一句:
「日安。」
然後她走到他坐著的長椅上,說:
「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面?」
他笑著,沒承認也沒否認,她是憑她的感覺說話的。
她認得他的眼睛,那一雙眼睛,春天時曾落在她的畫布上。她有預感會見到他,她相信她的預感,她的預感通常很臁�灥摹�
他們併肩坐在長椅上開始聊了起來,聊得都是些不著邊際的閒事。法國男人對還算生份的女人的禁忌特多,年齡不能問,私事不能問,能當話睿�囊�又荒芾@著生活瞎打轉。
他問:
「妳喜歡畫畫。」
「是,我喜歡畫畫。」
「妳一個人在巴黎?」
「是,我一個人在巴黎。」
「不想家嗎?」
「不想。」她說:
「已經過了家的年齡了。」
他說:
「我也是一個人在巴黎,我也不想家,我也過了家的年齡了。?」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她突然覺得她很熟悉,很親切,像是多年不見的朋友,興致來時可以侃侃而談,談上三天三夜欲罷不能,不想聊的時候,也可以安靜地享受溫馨的靜默。那種無言的靜默,對初識的人,常會是種讓人焦懀У木�崳�墒撬�o她的感覺卻很窩心。他們一開始便洠Ц縶H,浙阿大減低她對這個初識男人的戒心。
他們在夕陽殘留的最後一絲光影裡離開那張長椅。
他說:「。我們去喝咖啡」
他用的是讓人無法選擇或回絕的直述句」。
她後來慢慢回想起整件事情的始末、發展和結局,便想起他慣用的語氣。那是一種溫柔的霸氣。只有對自己具有百分之百信心的人,才會敢於使用這種語句。在你無法作選擇,也下不了決心回絕時,他的提議通常也就是幫你決定了。
她無異議地跟著他進了一家咖啡館,她點了一杯咖啡,他點了加冰的威士忌。喝玩了咖啡,他到巴士底廣場附近買了逼瓶紅酒。巴士底劇院亮著白燦燦的燈光,今晚劇院裡有演出,還未到開演時間,看戲的人潮將劇院附近的街道塞得滿滿地。
他們走過一個電話亭,一個女人正在打電話,她穿著緊身的黑色上衣,短短的窄裙,。眼蓋上塗著誇張的深綠眼膏,在電話亭裡笑得花枝亂顫她旁邊還有一另一座電話亭是空的,他說:
「我去打個電話。」
他進了電話亭。跟那時髦女人照著面,卻背對著她。
他把電話壓在耳邊,她清楚看到他耳後有一顆黑痣。
天色一點一滴黯淡下來,街燈一盞盞亮起,巴士底廣場中心的圓柱被投射的光影拉得長長地。
他推開電話亭的玻璃門,額際的頭髮掉了一小撮下來。她很想用手替他撥開,可是那樣的動作太顯親暱了。
「我們走吧
他用的是「我們」這個字眼,她覺得有點親蜜的味道。
天光已經暗成灰黑色了,還未盡墨,街邊駛過一輛黑色轎車,飛快地洠�胍股�e。
她跟著他慢慢往前走,他洠дf上哪兒去,她也洠�枴K麄冏叩焦埠蛧鴱V場,離開大道拐進一條小巷,路登愈來愈暗,街上的行人愈來愈少。他們離得不遠也不近,距離剛好可以聞到彼此的味道。
在小巷裡一扇鏤空雕花鐵門前,。他住了腳,熟練地按著密碼。門開了,他閃了身讓她進去。鐵門內是一條深深的弄堂,狹窄的通道兩側是公寓樓房。他推開第二扇木門,門內是一座旋轉梯,木製的材伲�屇_踩在上頭會吱嘎作響。
她心裡模糊地想,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莫明其妙就跟他回家了。
他們一前一後走著木樓梯,彷似約好的舊識,約在外頭見面了,一起喝杯咖啡,然後一起回家。一切程式都很合約會的邏輯,唯一不合邏輯的是時間性。他們認識不過才兩個多鐘頭而已。
秦夢南以前想都沒想過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