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這樣盯著,更是緊張得出了一腦門的細汗。
他說謊。
上一世,他只要說謊,就是這樣的反應。
“薛公子,你在騙我。”沈連城目光銳利,“陳襄他究竟怎麼死的?”
“我……實不知情。”薛戎說罷,反身要走。
沈連城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面上透了幾分驚懼,不敢去想卻又不得不想,終於問道:“是陰謀?與霽郎無關吧?”
薛戎感到不可置信,甚至害怕,為沈連城的猜想而感到害怕。
“你多想了。”他看著她,話語裡帶了一絲奉勸。
“霽郎說你在戰場上與他並肩作戰,幾次救他於危難,乃生死之交。可回來這麼些天了,你二人卻從不走動,是為何故?陳襄之死,與霽郎有關,是也不是?”沈連城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心中湧動,抓著薛戎的衣袖,揪成了一團。
“別問我。”薛戎沉聲,伸手拂去她的緊攥的手,闊步逃開了去。
“回府。”沈連城坐回轎輿之中,這就要回去,向李霽問個清楚明白。
回到開國郡公府,見到李霽,她便將他帶到了一處無人之地。
“怎麼了阿蠻?”李霽見她神色嚴肅,有些擔心。
“我問你,你要如實回答我。”沈連城心跳得厲害,終於直言,“陳襄是如何死的?是不是你害死的?”
李霽一愕,驚疑問:“是不是薛戎與你說了什麼?”
“是不是你害死的?!”他沒有立即否定,使得沈連城上前一步,有些激動。
李霽低眸,一時失了言語。
“是你……”沈連城失望而不可置信,“真的是你?”
李霽忽然抬眸,幾近惱羞成怒握住沈連城的雙肩,“為何要這樣質問我?怎麼他死了你捨不得?”
“在戰場上,你怎麼能害人?!”沈連城怒吼出聲,胸口急劇起伏著。“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不僅是陳襄,還有三千將士!你還是人嗎?”
“我也是聽命行事!”李霽脫口而出,亦是激動得方寸大亂了。
“聽命行事?”沈連城驚疑,“聽誰的命?天子?天子……”
她的神色變得更加可怖起來。
是天子宇文烈要置陳襄於死地嗎?戰事快要結束,出了一個用兵如神的李霽,亡陳皇子可有可無,就置他於死地?
恍然回神,她冷靜下來,抓住李霽的雙手,語氣變得和緩許多,懇求道:“霽郎,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天子是如何逼迫你害死陳襄的?”
李霽沉默,腦中一片混亂。
“你不說,那我進宮去問。”沈連城放開他,作勢要走。
“阿蠻……”李霽忙喚住她,終於將當時的事,如實說了出來。
事發前夜,天子召見李霽、陳襄,還有薛戎幾個議事,確定了翌日由陳襄帶三千釣餌軍誘敵到江城成山,再由李霽和薛戎帶大軍圍剿的計劃。
議事之後,天子將李霽單獨留下,又一次談到了翌日作戰計劃。
宇文烈對李霽道:“江城有成山和乘山,說起來是一樣的,陳國公聽錯了也不無可能。你再去叮囑他一聲,是乘風破浪的乘,讓他切莫搞錯了。”
“乘風破浪的乘?”李霽愕然,“陛下適才不是說……”
“孤王適才說的,就是乘風破浪的乘。”宇文烈深深地盯著李霽,別有意味。
李霽自然感到驚異萬分,但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應道:“微臣這就去叮囑陳國公一聲。”
宇文烈滿意地點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你姊姊是孤王疼愛的李夫人,你妻子阿蠻,孤王更是視之如親妹,她嫡親的妹妹,又是孤王的雋妃……千絲萬縷的聯絡,孤王信你。”
李霽知道,不是信,是牽制。
北祁滅亡之勢勢不可擋,陳襄在軍中的地位與日俱增,功高蓋主,天子感到害怕了,卻沒有牽制他的人,所以起了殺心。
李霽是有過害怕和猶豫的,但是,他何嘗不希望陳襄死?最終,他選擇了“奉命行事”。
翌日一早,他和薛戎帶大軍去了成山,任憑陳襄帶著三千釣餌軍在乘山絕望奮戰。令他沒想到的是,天子還派了一隊人,放火油箭,射殺僥倖衝出重圍之人……
他與薛戎帶大軍趕到時,一切都晚了。
是他心生了惡念,為虎作倀,但真正的惡鬼,不是他,是天子!
“是天子要置陳襄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