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子裡面,兩兄妹對視,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桌兒孫,皆未發現,從剛才起便沉默不語的盧老爺子,每在他們低頭之後,望過去的目光,卻是帶著幾分難懂之色。
……
午飯後,沒多久,這偌大的府裡,有關盧榮和妾室懷孕的訊息便是人盡皆知了,有想討喜的管事跑到盧中植那裡,提議是不是該去宗祠燒上幾柱香拜謝祖先,卻被訓斥了一頓。
因此,十幾年沒有遇上這種喜事的懷國公府,在躁動了一個午間後,卻沒有該有的喜慶和熱鬧。
宅西院中,暖廳裡,只有盧榮和夫婦兩人在擺酒小酌,竇氏看著捏了那封信一箇中午的盧榮和,邊給他斟酒,邊笑聲道:
“熬了這麼久,總算是盼來個孩子,若是個兒子,那夫君便是後繼有人了。”
盧榮和略一皺眉,道:“你是打算養在你名下?”
竇氏奇怪地看著他,“你說什麼呢,這是咱們頭一個孩子,不養在我的名下,還能叫個妾佔了去?”
“這——”盧榮和猶豫道,“當是要同爹商量過才行。”
竇氏臉色上頓時沒了笑,“要是爹不允呢?”
盧老爺子不允,盧家上下哪個敢違,她這也算明知故問,見盧榮和沉默不答,本就因這個妾懷了身子壓著火氣的竇氏,當下不管不顧地尖聲開口道:
“爹自然不會允,他心心都是那一家子,哪裡會管咱們這些年忍了多少苦楚!”
“夠了,別說了。”是人都有私心,竇氏的話,盧榮和就是先前沒想過,眼下有了子嗣之望,怎會不多想,可在他心裡,還是更重那份兄弟之情的。
“不說?我現在不說,你且糊塗著,等到時候再說也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身體前陣子便差起來,眼瞅著年紀大了,還不知有個幾天活頭,你若再不爭,哪日他歸西,這家業爵位,半點兒都輪不到你頭上!”
“啪!”盧榮和臉色鐵青,一巴掌拍在了茶案上,冷眼看這婦人,“今天的話,我只當你喝多了,若再亂說話,你就回揚州去養著吧。”
說完,他便起身離了屋,留下一臉呆愣的竇氏。
……
宅東院中,盧書晴回了閨房午睡,盧榮遠夫婦兩人坐在正廳喝茶,趙氏打量了自家夫君,不經意地開口道:
“二弟有了後,你就這麼高興?”
盧榮遠一臉當然,道:“這麼些年,咱們家好歹是有書晴在,可老二他卻是膝下半個兒女都沒的,如今好不容易懷上個,我怎麼能不高興?”
“說的也是,”趙氏笑了笑,“這胎若是個男的,那就更好了,弟妹只需養在她名下,卻比咱們家強了。”
盧榮遠閒閒品了口茶,道:“搞不懂你們婦人,這有什麼好比的,八字僅畫了一撇,說不定生個小閨女呢。”
“不是比不比的,你想,若二弟家有了子嗣,那咱們家豈不是顯得冷清了,”趙氏語氣頓了頓,道:“不如、不如咱們在族裡,再抱個小子回來,上次祭祖時候,我同六叔公打聽了,正有合適的。”
聽她說完,盧榮遠便兩眼一瞪,道:“瞎鬧騰什麼?你忘了爹說過,不讓咱們再抱孩子回來了。”
“那不是以前麼,眼下、眼下人都找回來了,”趙氏含糊地暗指了盧氏一家,“爹應當不會再同咱們計較這個。”
盧榮遠想了想,還是搖頭,“還是算了,要不要兒子,也沒差什麼。”
趙氏聽了他這句,差點暗咬破牙,忍著冒上來的氣兒,道:“哪裡沒差了,誰家都有兒子,就咱們家沒有,這家業爵位,不需個兒子繼麼,外人終究是外人,別到了最後,連個送終的都沒!”
盧榮遠就是腦子直,也大概聽出她的意思,再瞪了她一眼,道:“昨日是不是你嫂子來過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少跟她來往!你若再聽她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以後就別出門,也別見人了!”
“你、你一一”趙氏氣沒憋住,兩眼當即下淚,一扭頭便奔屋裡哭去了。
盧榮遠將手裡的茶標重重放在桌上,嘆了口長氣。
……
“……然後二老爺便怒氣衝衝地走了……然後大夫人便回屋去哭了。”盧智等盧耀講完最後一句,便揮手讓他退下,看著一臉複雜的遺玉,笑道:
“我早說過,安生不了幾日。”
“你還笑得出來。”
“我不讓你聽,你偏要聽,聽了不高興,還要我跟著你不高興不成?”盧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