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士貞進房片刻,捧出一個匣子來,剛放到桌上,蘇瑾便撲過來,伸頭往裡面瞧。蘇士貞笑道,“你看什麼?”
蘇瑾笑嘻嘻的指著這匣子,“這裡面是都是爹爹借把別人銀子的借據?”
蘇士貞點點頭,嘆息,“有些已十來年了,多是在外行商時借出去的,人都不知哪裡去了,也沒處可討。只能算是廢紙一張。”
說著自裡面拿出一疊紙來,蘇瑾看那借據,沒有十張也得有八張,登時心疼的直抽抽,她除了知道汪家舅爺借的三千兩,餘下的竟然一點不知。這得有多少銀子?
蘇士貞抽出其中一張遞給她,“除了汪家舅爺借的,餘下的數量都不多,多則二百來兩,少則十幾兩,皆是在外行商時借出的。先前家事也沒到山窮水盡的份兒上,爹爹也沒想著跋山涉水的去找人討要”
蘇瑾又是一陣的心疼,將那借據搶在手中,數了數,除去汪家舅爺借的那筆銀子,餘下的借據有八張,借出的銀兩合計有五六百兩之多。再看日期,最早竟然是崇禎三十二年,一個徽州書生進京趕考,路上所帶的盤纏丟失,蘇士貞主動借把人家二百兩銀子
蘇瑾抬頭看著蘇士貞,前世在電視劇看中到的情節,再一次浮現在眼前:落難書生千愁百轉,只有一面之緣的好心商人慷慨贈銀這些她以為杜撰的,沒想到此刻活生生的事例就在眼前
蘇士貞看她愣怔,將那借據抽過來,掃了一眼笑道,“這事兒我記得清楚。那書生端地是好氣度好相貌好文采。據他們說,他們本家在徽州當地也是望族。只因路上僕人大意,叫人將盤纏偷了去。我素喜讀書人,那時手頭正好有幾百兩的贏利。便借把他二百兩這借據是他主動寫下地,說回到家中便派人來還銀子。只是不知是不是科考不利,還是家中出了旁的事兒,這麼些年都沒訊息。當年在湖州販布時,我曾想過去看望他,後來想想,若真去了,人家必以為是衝著二百兩銀子去的,便沒去……”
“爹爹,你先說說汪家舅爺是什麼情況,我們先去他家討這筆銀子”蘇瑾怕蘇士貞再說下去,她當場吐血而亡,趕忙打斷他的話,“我隱約記得汪家舅爺現在還在做生意,做地是什麼營生,在哪裡做,卻一概不知。”至於其它的人家,蘇瑾決定將這小匣子抱回房中,細細研究,然後去一筆一筆討回來。
蘇士貞看她把小匣子往自己懷中攬,笑了下,卻不阻攔。而是坐下來,細細說起當年汪家舅爺借銀子的事兒。那是崇禎末年,整整一個冬天,山東、大名、河南等地,沒飄丁點雪花兒。剛過了大年,便有人盛傳,說河南河北等地的麥子多旱死,開了春,麥價定然騰昇,有些大商號早就暗暗地大量收購囤積麥子,準備發旱災財。汪家舅爺聽說這事兒,甚是心動,須知災年的麥價,比豐年足足要貴出一倍來。現下收購,到開春發賣,少說也有五分的利。
便來蠱惑蘇士貞與他一道做這販麥子的生意,蘇士貞卻覺這訊息散播太快,旱情過於誇大,似是有人在背後操縱,不想冒這個險。那汪家舅爺說不動他,便提出借些銀子自己做這麥子的生意。誰知麥子收到二月中旬,山東河北等地突降一場淅瀝春雨,本地旱情得到緩解。而又有人傳出話來,說起河南的旱情並沒有早先傳得那般嚴重。尤其是臨黃河一帶,農田能借河水灌溉,收成並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這訊息一傳來出來,麥子市價一落千丈。汪家那位舅爺因貪圖大的,想一口吃個胖子,不但借了蘇家的銀子,還借了五千兩的高利……剩下的事兒,蘇士貞不說,蘇瑾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麥價大跌,汪家舅爺折了本錢,借的高利不敢不還,還了那錢,蘇家的銀子就打了水漂了。
蘇瑾暗自一笑,做期貨風險大,可不是哪個人都能做地。那次麥子的生意,肯定是別有用心地人想操持麥價,從中間吃暴利,才故意散出去地。不過她又感嘆,這太過發達的商業環境,讓她實實在在沒有多少空子可鑽,只能老老實實,一步一步往前走。
跑了會兒神,蘇瑾復又高興起來,指著借據,興奮地道,“爹爹,一年一分的利錢,三千兩銀子,借了五年有餘,該討多少回來?”
蘇士貞道,“四千五百兩。”
“好”蘇瑾將手在桌重重一拍,站起身子,笑嘻嘻的道,“爹爹,這下我們有銀子了。四千五百兩呢”
蘇士貞眉頭微皺,“話是這樣說,只是怕他沒銀子還。”
蘇瑾哼笑了兩聲,“爹爹,你方才不是說,汪家舅爺現如今仍做著糧食的生意?四千兩沒有,四百兩總有吧,四百兩沒有,四十兩總有的一年討不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