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這才沒了話說。
蘇瑾眼見天色不早,心中那話翻騰半晌,心一橫,笑道,“外祖父,其實我這幾次來,是有旁的事兒和你說。”
朱老太爺看著她不語,等聽下文。
“是我爹爹的事兒。”蘇瑾笑著緩緩道,“因我已出了閣,留他一人怪可憐地。我想請外祖父出面,與我續娶個繼母……”
蘇瑾邊說,邊看偷看他的臉兒,見朱老太爺臉色瞬時黑了,心道不好,這究竟是惱自己多事,還是惱蘇士貞要另娶呢……
屋裡靜了半晌,老太爺重重一哼,拂袖起身,“他害得你母親窮苦受累,早早亡故,合該守著你母親地牌位一輩子,方可贖他地罪”言罷要走。
蘇瑾忙起身拉他,“外祖父~~~我娘是因生我虧了身子,才早去地,你不也知道。何苦怪我爹爹”
朱老太爺背身不動,亦不語。
話即出口,也沒有收回的餘地,蘇瑾拉他回座,“這並非爹爹的主意,是我的孝心。自婆婆來了後,我的日子過得倒合順,一家三世同堂,熱熱鬧鬧的。可越是熱鬧,越覺我爹爹的日子冷清。現在還好,他有生意,人還年輕,能動得,雖家裡冷清些,也不是受不得。將來呢?年老無依,您如何忍心?”
見老太爺還是不說話,蘇瑾也沒了主意。默坐半晌道,“原我也瞧中一人,她和我也極好,為人也好。再不是那等挑三挑四的性子。將來做了一家人,您這裡也等於多一門親,再和順不過……”
不過,她一嘆,“即外祖父不同意,只當我沒說。”說罷看了看老太爺,見他依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兒。
不為她的“以退為進”之法所動。
這下真沒了主意。話已出口,這會兒只能先灰溜溜地回去,想想辦法,回頭再來遊說。
默默了行了禮,就轉身往外走。
一步,兩步,三步。身後的人還不叫她……蘇瑾的心沉到了底兒,挑簾要出門兒,身突然問了一句,“是誰?”
蘇瑾一怔,極快轉身,笑呵呵地跑到朱老太爺身邊,“是丁姨。就是那位和我們在歸寧府就相識的丁夫人。她夫婿去的得早,守寡十幾年了,早先在歸寧府時,我家窮得叮噹響時,她對我就極好,象親女兒一樣呢。”
“是商戶?”朱老太爺睜開眼睛。
“是商戶不假。可商對商,門戶不相配?”蘇瑾在朱老太爺身側坐下,極快地接話。
見老太爺面目還不展,蘇瑾便將她的所思,包括年齡子嗣之類地一一與他分析,最後道,“反正這是我看中地人,選旁人我不答應地。將來有了弟妹,我也不對他們好”
朱老太爺拂袖起身,“你能耐還與我來商議什麼?”說罷大步走了。
蘇瑾追了兩步,他人已到院中。不由地皺皺鼻子,老人家腿腳還怪靈便呢
無功而返,蘇瑾垂頭喪氣回家走,剛到家,卻得到一個好訊息,陸仲晗舉著一信與她道,“因你那常叔叔要出海,林學兄與夫人要跟了來,在這邊尋幾個大儒聽其講學。怕是進了三月,人就到了。”
蘇瑾一喜,忙把信取在手中,邊問,“還有何人要來?”
陸仲晗笑道,“還有其母,並常夫人一家。”
蘇瑾三兩眼掃完信,原是常夫人一行趁常貴遠出海、林延壽八月即將應試,一家要來杭州小住。不覺笑道,“這倒好了,我正愁沒人與我說話呢。常夫人來了,也可常來和母親說說話兒做伴兒。”
陸仲晗笑著點頭,“是。”說著又一嘆,“倒不知君正兄與尚英兄準備得如何,秋闈能否高中。”
蘇瑾想起那時的“三劍客”,也笑,又嘆。不知不覺,有些人,有事兒,已逐漸久遠了。
日子,看似一天一天平淡過去,卻平白有一種讓人抓心撓肝地惆悵力量。
感嘆好一會兒,陸仲晗問她今兒有何收穫,蘇瑾想到朱老太爺,又笑又嘆又搖頭,將今兒的事與他說了。
陸仲晗笑道,“這麼說來,老太爺倒也沒把話兒說死。”
蘇瑾點頭,“這確實呢。等我歇歇氣,鼓鼓勁兒,再去遊說。”
除常家一大家要來杭州府外,還有另一件好訊息,那便是與廣記的合約,竟也順順當當履行了,順當得讓蘇瑾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直到那十五萬兩白花花地銀子,足足裝了幾十口大箱子,流水價兒地運到陸府,她一顆心才落了地。
只是她從沒見過麼多銀子,自從這銀子運來,一夜倒要警醒幾回,生怕有人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