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裡我依然是希望和艾琳再見面的,所以下意識選擇了蛇口附近的飯店來吃東西。
但我完全沒想到,沒什麼懸念地就又見到她了。彷彿被石化魔法擊中一般,我呆住,腦海中關於艾琳的一切都再次清晰起來。
且讓我回憶一下艾琳向我描述的1996年時她的家境。
我認識她是在2000年下半年,那時的她開朗成熟,完全看不出是18歲小姑娘的模樣,在一群朋友當中我和她最小,心態和感興趣的話題卻也最接近,我們慢慢接觸,小心翼翼而笨拙地互相試探、旁敲側擊,最後終於明確雙方心意,開始了穩定而充滿趣味的交往。
後來艾琳告訴我,她之所以小小年紀就懂得什麼時候該開朗什麼時候該內斂,完全是因為幾年裡過的一直是接近單親生活的緣故。
在她12歲那年,她父親開始去香港工作,由於母親在深圳工作不錯,兩人決定暫時分居,分別賺錢為孩子的將來打算。到96年,他父親又跟香港的親戚去了加拿大尋覓合適的投資人。這當中她曾經去香港讀過幾年書,無論在香港還是深圳,她都只能跟父母其中的一個過。也是由於父母都很忙,從12歲開始她就一直照顧自己。
從某種意義上說,艾琳過的日子和我有些類似,這也是我們走到一起的另一個原因。
艾琳曾經跟我提過,她父親有一個弟弟嗜賭成性,以前經常向他父親借錢,後來他父親走了之後就來他家裡耍賴、借錢,並揚言如果不給錢就要上門找麻煩。而艾琳的父親是個比較護短的人,每次只是給自己弟弟錢了事。這個事就算幾年後她跟我提起時依然一臉憤憤,可以想見當時的情況有多麼糟糕。
甚至有一次我們在一起喝酒的時候,艾琳趴在我肩頭說:“如果那時我狠狠心,真想一棍子敲死他。”
我記得當時我聽得心中滿是憐惜,忍不住抱起她輕吻她的眼角。
如今站在這裡,站在尚未與她產生任何糾葛的1996年,我面對她又該如何呢?
我正在亂糟糟地想著過往的事,猛然聽艾琳尖叫一聲,原來是她小舅推了她一把,就打算動手。我腦子裡什麼都沒想,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衝過去,一把將艾琳拽了過來,躲開她小舅的一巴掌。
我自己都不能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一個動作已經把我和艾琳又一次牽扯到了一起。後悔這種事是沒可能有真正在生活中起到什麼作用的,我也不敢在這種麻煩的時刻後悔,對身後幾個姑娘喊了一聲:“有人欺負小姑娘,弄他!”
三個姑娘正吃飽了沒地方消食呢,看見一個大老爺們要打小姑娘都有些不爽,聽我一句話之後倆人搶過去制住那個小子青年,另外一人小腿高抬就是一下,我看了在心裡都咧下嘴,真疼……
“輕點兒……”我扭頭看了還在被我抓著手的艾琳,心中一陣慌亂,把手放開。“深圳醫院不便宜,打壞了咱們可沒錢賠人家……”
這個不好笑的笑話讓所有人都笑了,三個姑娘動手稍微輕了一點。北方人的某些方面在長江以南的各地都很有名,那個男青年聽見三個姑娘罵人用的是東北口音,當時就老實了。
我看了一眼身邊眼圈有點紅的艾琳,儘量壓抑著心中的激動,淡淡地問:“你家住哪裡?我們送你回去吧。”
其實她家住哪裡我能不知道麼?看著這個未來幾年後成為我女朋友的小姑娘,我心中一陣難過。
至今為止,我依然不知道艾琳為什麼離開我,因為還沒來得及詢問相關的人,我已經遇到了那次意外。
艾琳接過我遞過去的紙巾,擦了一下眼睛,低頭輕輕抽了一下鼻子。那一瞬間,即使她現在還很小,我依然有把她一把擁入懷中的衝動。
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沒救了,趕緊扭頭對魯薇說:“魯姐,麻煩你送這位小妹妹回家吧。我想她家離這應該不太遠。”
艾琳又抽了一下鼻子:“謝謝,不用了,我家就在旁邊那棟樓。”
我默默點頭,讓魯薇遞給艾琳一張名片:“這是我們在深圳辦事處的電話,有麻煩的話打電話說是周行文的朋友,我們都會盡量幫你解決。”
艾琳猶疑了一下,接過名片。
我看看蹲在地上被打得吐酸水的艾琳的舅舅,對三個姑娘中年紀最小的一個說:“陪這位妹妹回家吧,我們把車留給你,打車回去。”
那姑娘接過魯薇遞過去的鑰匙,朝艾琳笑了一下。
我和魯薇對艾琳揮揮手,紅著眼睛的小姑娘對我們勉強笑笑,沒說什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