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笑了,默默的端著杯子。康南凝視著她,她的睫毛低垂,眼睛裡有一層薄霧,牙齒習慣性的咬著下嘴唇,這神情是他熟悉的,他知道她又有了心事。他拿起她的一隻手,扳開她的手指,注視著她掌心中的紋路。江雁容笑笑說:“你真會看手相?我的命運到底怎樣?”
“不,我看不出來,你的手相太複雜!”
“那一次你看的手相呢?怎麼看出那麼多?記得嗎?你說我老運很好,會享兒女的福。兒女,我和誰的兒女,會是你的嗎?”“你說過,那些都是江湖話!”他把她的手合攏,讓她握成拳,用自己的大手掌握住了她:“小容容,你那麼小,但是你比我堅強。”“我不堅強,我下過一百次決心不到你這裡來,但是我仍然來了!”“我也下過一百次決心,要冷淡你,疏遠你。”
“為什麼不呢?”她昂起頭,有一股挑戰的味道。
康南看著她,然後輕輕托起她的下巴,他的嘴唇輕觸了一下她的,十分溫柔。“我要你,小容,”他低低的說,他的手在發抖:“我要你。”他用嘴唇從她面頰上擦過去,凝視著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半垂,黑眼珠是溼潤的。“告訴我,你永不會屬於別人,告訴我!”
“用不著我告訴你,”她低聲說:“你還不知道?”
“我知道你的心,但是我怕命運,很多時候,我們是無法支配命運的。”“你認為命運不會把我判給你?”
“是的,因為你太好,我不配!”
“誰配呢?如果連你都不配?”
“有比我年輕有為有前途的人。”“但是他們不是康南,他們沒有康南的一個毛孔和一個細胞,他們是他們!”康南擁緊她,他的嘴唇緊貼著她的。她被動的仰著頭,眼淚從她眼角滑下去。“你又哭了。”“我知道,我們在說夢話,”她悽苦的微笑。“我不知道我的命運是什麼,我有預感,有一大堆的不幸正等著我。”
“不會,明天放榜了,我猜……”
“不要猜!我有預感。康南,我很害怕,真的。”
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
“不要怕,天倒下來,讓我幫你撐,行嗎?”
“只怕你撐不住!”她走開,走到書桌旁邊去,隨手翻弄著桌上的東西,一面低聲說:“媽媽已經懷疑我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康南,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訴媽媽,反正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如果風暴一定會來,還不如讓它早一點來。”康南默然不語。江雁容從桌上拿起一張摺疊起來的紙條,開啟來看,康南抓住了她的手:“不要看,昨天我不在家,她們從門縫裡塞進來的條子,沒有什麼。”“讓我看!”江雁容說,開啟了紙條,筆跡並不陌生,這是兩個同學寫的:“老師:這兩天大家都很忙,好久都沒有機會和您談話了,但您永遠是我們最尊敬最愛戴的老師。今天來訪,又正逢老師外出,非常遺憾。現在我們有幾個小問題,能否請您為我們解答一下?
一、您認為一個為人師表者最值得尊敬的是什麼?如果他因一時的衝動而失去了它,是不是非常的可惜?
二、我們有老師和同學的感情超過了師生的範圍,您對這事有什麼感想?那位老師向來是同學所最尊敬的,而這事卻發生在他的身上,您認為這位老師是不是應該?他有沒有錯誤?假如您是那位老師,您會採取什麼態度?
三、您認為朱自清的‘給亡婦’一文,是不是都是虛情假意?
四、您為何離開女中?
老師,我們都不會說話,但我們都非常誠懇,如果這紙條上有不禮貌的地方,請您原諒我們!
敬祝快樂兩個最尊敬您的學生 何淇 蔡秀華 同上“
江雁容放下紙條,望著康南。她想起以前曾和何淇談起朱自清的給亡婦一文,認為朱自清有點矯揉造作,尤其最後一段,因後妻不適而不上墳,更顯得他的虛情假意,而今,她們竟拿出朱自清的給亡婦來提醒康南的亡妻,這是相當厲害的一針。她把紙條鋪平,淡淡的說:“康南,你一生高傲,可是,現在你卻在忍受這些!”“我當初沒有要人說我好,現在也不在乎人說我壞!”康南說,把紙條撕碎了。“康南,”江雁容審視著他:“你是在乎的,這張紙條已經刺傷了你!”“我不能希望她們能瞭解我,她們只是些毛孩子!”
“大人呢?大人能瞭解嗎?曹老頭、行屍走肉、唐老鴨,那些人能瞭解嗎?我的父母會了解嗎?教務主任、校長了解嗎?這世界上誰會了解呢?康南,你做了老師,有過妻子,又超過了四十歲,所以,你是不應該有感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