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斂,撇清似地,她把手中點心擺下,匆忙間,找來說詞:“我的腸胃不佳,爺爺奶奶不准我吃甜食,可他們越是不準的東西我越愛吃。”
“穎兒同你一般,有些小叛逆。”不管她怎麼撇清,還是撇不開穎兒的影。
“我被爺爺奶奶管得太緊了,才會愛抗議。”
“我想,我也把穎兒管得太緊,才造就她的抗議。”
他說得她心慌意亂了,沉眉,她正色道:“我不是紀穎。”
“我知道,理智上知道。”但是情感上、下意識間,他老將她錯認,他也苦惱,但阻止不了自己。“你的腳怎麼弄的。”
“摔倒,我差點站不起來了。是奶奶的續骨膏,替我接起斷腿,養了半年,才勉強能夠行走。”她避重就輕。
“摔得不輕啊!”
“是不輕。”那一跤從山上到谷底,摔碎她的骨頭,也摔壞了她的心。不過,已經過去了,他奔下谷底,大病一場,把那些陳舊的恨事統統刪除乾淨。
曲無容掐起一塊雪花片,含入嘴裡,甜甜的味道在唇齒間化開。
甜食就是這樣的,一沾唇,甜味入心,教人忘記從前的苦頭,忘記重蹈覆轍很要不得。
看她吃,宇淵嘆氣,要是穎兒也坐在這裡,也能一片片吃著雪花糕,該多好。
“侯爺不快樂?”忍不住地,她還是問了,她見不得他煩心,不管她是穎兒還是曲無容。
“人生快樂難覓。”轉身,他面對滿池蓮花,河畔石欄上,水晶玻璃風燈齊點,映照著水面金光閃爍,美不勝收。
“有名有利,有嬌妻、有事業,擁有這麼多東西的男人說不快樂,太過分。”
她走到他身後,很想靠上他的背,貼著他的寬厚,像多年以前……可惜她是曲無容,不是紀穎。
重生苦,她何必再來一遭,再淪落於愛情,欺負自己。
曲無容勉強自己背對他,勉強自己看不見他的哀愁。但他的說詞傳來,句句,擰了她的心。
“不是擁有很多的人就會快樂,而是不計較失去多少的人才會快樂。我,辦不到不計較。”苦笑,他繞到她面前。
“為什麼辦不到?”
她抬眉,發現他近得教人羞怯,偏身後無處退,她同他只能暫留曖昧內。
“我無法不計較穎兒離開,無法不計較老天待我苛刻,我願意用所有換得穎兒存在,可是老天不肯與我交換,所以我不快樂。”
“可,這是你的選擇啊,你選擇先救公主、舍穎兒,憑什麼向老天計較?”
“對,我做出愚蠢選擇,卻計較老天,果然是笑話一樁。”他仰天,自厭。
這些話,他從未對人說起,沒想到深夜對談,他向她傾訴,而她一針見血,刺入內心最痛處,他的確不值得同情。
她見不得他難受,轉開話題。她微笑道:“別再提過往,正確也罷、錯誤也罷,那些全回不來了,辜負這麼舒服的夜晚,對不起自己。”
他緊閉雙唇,遙望滿空星辰,他不如她灑脫。
“你有沒有吃過新鮮的蓮子?”她再試著提起他的興趣。
“有,蓮子清燉木耳紅棗。”
“不,我說的是新鮮的蓮子,沒經過水煮火烤。”
“能吃?”他面露懷疑。
“當然可以,你下水摘幾個飽滿蓮蓬上來。”
“沒問題。”
說著,他飛身至水池中間,足點蓮葉,清靈的身子在群花間飛竄。
她愛看少爺練輕功,在圓月下,在晨曦間,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曲,她的內力不行,可是為了同少爺比翼,她硬是練就一身輕功。
那年京城裡多少富豪屋頂留下他們的足跡,琉璃瓦上談心、樹梢頭論情,他們的快樂無盡。
唉……她在做什麼,都說不提過往了。
不多久,宇淵採來滿手蓮蓬。
推開瓷盤,讓出空位,她剝下新鮮蓮子、抽出心,把潔白蓮子遞給他。
他含入嘴中咬下,一股清香沁心,越嚼越上口,沒多久,她剝的速度已跟不上他吃的速度。
“好吃嗎?”她問。
“別有一番風味。這一根根白中透綠的是什麼?”他將幾根針狀物放在手心,問曲無容。
“是蓮心。”
她伸出蔥芽白細指在他掌間輕輕撥弄,只是個不經意動作,卻撩撥起他無可言喻的心悸。
直覺地,他想將她的手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