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側妃碰了個軟釘,哼了一聲,不開口,幾個乳孃婆子見氣氛尷尬,便插科打諢,一下子又熱鬧起來。
蘇爾氏移坐到海珠身邊,低聲安慰道:“姐姐,誰都知你視檀夏若親女,這會兒心裡是不好受,不過咱們都是王爺的人,自然要看開些。”
海珠道:“妹妹多心了,畢竟檀夏不是我與王爺親女,真做成了姐妹,說不定更親些,倒也無妨。”
蘇爾氏笑道:“姐姐可瞧見秀兒,珠兒沒有?瞧著她們小姐妹張手撲到王爺身上,手上小鐲子還叮叮作響,真是可愛……”
海珠一笑,道:“那是昨兒我差桂嬤嬤送給她倆的,各一件銀鈴小鐲子,小世子手上也有一個。”
蘇爾氏驚訝叫道:“原來是姐姐送的,我說怎麼這樣眼熟!”
聲音把李側妃吸引過來了,含笑問:“什麼這樣眼熟?”
蘇爾氏抬頭,讓了個座位給李側妃,笑著逗著小世子,道:“沒什麼,我看秀兒珠兒手上戴的鐲子精巧,甚是眼熟,剛海珠姐姐說是她送的,小世子也有一個,我才想起來。”
“想起來什麼?”李側妃將小世子抱在懷中,側身向海珠坐下,隨口問道。
“這鐲子式樣,不是跟裪兒那個一樣麼……”
李側妃驀的變了臉色,蘇爾氏一愣,像是猛然想到了什麼的,頓時噤聲,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出聲:“妹……妹妹……”
海珠側首望向她,不知她何故突然不出聲。
李側妃捉起小世子的亂揮的小肉手,仔仔細細看著,臉色愈發的難看,又喚來秀兒珠兒兩姐妹,同樣捉手而視,臉色鐵青,面向海珠尖聲叫道:“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海珠皺眉不語,似是不懂她的意思,王乳母賠笑道:“李側妃息怒……”
“息怒?昨兒送個鐲子來,我還當你是好心送福——結果你送個催命鐲!”
海珠身子一震,沉聲道:“這有何不妥之處?”
“不妥?”李側妃恨聲:“誰不知裪兒走時戴的鐲子也是這系銀鈴鐺的式樣?”
動靜愈發的大,眾人停下嬉鬧,都被吸引到這邊。李側妃不依不饒:“若不是蘇爾姐姐告訴我,我還沒發現——你好恨的心,自己兒子死了,還要拉我的孩子陪葬不成?”
“李娉慈,你!”海珠不由臉色一白,指著李側妃,氣得說不出話來,王乳母也氣得臉色鐵青,扶著海珠幫她順氣,
其實海珠本育有一子,名作容嶽裪,養到兩歲,半年前得了急症,走得甚急,病發到身亡,不過一夜,一夜喪子,已讓她肝腸寸斷,套上生前最喜歡的小銀鈴鐲才將他下葬————
年幼孩童戴銀鈴鐲子,這本是風俗,而鐲子式樣本就單一,不外就是鈴上雕的花紋不同,而秀兒珠兒和世子的鐲子根本與裪兒的不一樣,此刻李氏拿這鈴鐺說事,分明是有意汙衊,本來海珠也不會在乎,偏偏李側妃口不擇言,拿她早逝幼子當幌子———
喪子之痛讓她好幾次要跟著孩子一同離去,好容易平復下心情,不再每日消沉,今天的賞花會也是王嬤嬤勸了半天她才來,然而李娉慈又毫不留情,將這根刺又深深扎進她心裡,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海珠嘶聲道:“孩童帶的鐲子本就差不多,若嫌鐲子不好,罵到我頭上我便是,是我礙你的眼,佔了你覬覦的正位,為何拿我故去孩兒做幌子?!他招你惹你?!人已去,為何要提他?!這種時候,你還只想著打壓我——秀兒珠兒今年也不過兩三歲,你此刻懷中還抱著一個,就這樣你還不忘用孩子作刀劍戳我的心麼?說狠心,我們倆到底是誰更狠心?是誰?!”
府中女眷明爭暗鬥,大家都看在眼裡,心知肚明,然而無論怎麼爭怎麼鬥,出於顏面考量,多是暗中使壞,明中只是爭個口舌之快罷了,如今李側妃出言爭執,居然扣了如此大的黑鍋在右赫理頭上,顯然是自認到了火候,忍耐不住再被壓在下頭,等於是側妃正式向正妃宣戰,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換個人便是找死,然而考慮到李側妃受寵程度,她不是不能做。
海珠怎會不知道李氏的心思,這女人不夠聰慧,惡毒全寫在臉上。
李氏只想聽她低頭道歉,一句虛假的妹妹抱歉,便能定了她倆今後的上下地位。
一句道歉,換她安寧,她不是做不到,若換一個藉口,這交易不過分,然而李側妃既然要徹底挖她的肉,她便絕對不可能再忍這口氣。
她氣,她恨,她咒,她怨。
氣她無能為力,恨亡魂無眼,咒老天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