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難免以貌取人,她之前見這個來找謝非明的年輕男人儀表非凡,談吐不俗,竟然沒有想到追問他究竟是謝非明的哪門子親戚。
“謝非明,這是你叔叔還是舅舅?”老師採取了迂迴政策向孩子詢問。
非明從韓述身上抬起頭來,抽咽著,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半蹲在地上的韓述抬起頭來,對老師粲然一笑,然後說出了他這輩子最大的誑語,“非明這孩子是跟同學撒了一個小小的慌,我不是個畫家。”
因為布藝店這一天搞活動,桔年必須上班到很晚,她之前就已經跟非明打過招呼,讓週末回家住宿的非明自己在家隨便吃點東西。孩子已經習慣了她工作忙時疏於照顧,這一兩年長大了不少,也不再那麼依賴大人了。
好不容易盤點結束,桔年回到家已經將近十二點,這個時候電視裡兒童節目早已結束,喜歡看電視的非明通常已經在床上做夢了。桔年害怕吵醒非明,經過她房間的時候刻意放輕了腳步,但是卻驚訝地發洩非明房門的縫隙裡竟然還有燈光洩露出來,這孩子這麼晚還亮著燈?
非明怎麼睡得著,她不捨得睡。
從韓述叔叔不期然出現在她教室裡那一刻開始,她就像落到泥塘裡的醜小鴨,忽然被一陣風颳到雲端,飄飄然地,在別人訝然的眼神裡,才發現自己一身泥濘變成了白天鵝的羽毛。
韓述叔叔當著大家的面說出那句話之後,非明很李小萌她們一樣,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對他話裡的意思反應過來,倒是王老師很是嚇了一跳的樣子。
“你是說,你是謝非明的爸爸?你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女兒?”
這句話說完,大多數的在場的小同學都不約而同地把嘴張成了O字型,非明也呆住了,傻傻地盯住韓述看,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韓述當時笑著摸了摸非明長長的馬尾:“不是說羽毛球拍壞了嗎,差點趕不及給你送過來。去吧,別誤了你的比賽。”
他也不等非明解除石化狀態,站來來看了看錶,對老師笑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了,這孩子就拜託你了。”說完他再次俯身,把新球拍放到非明的手中,做了個勝利的姿勢,又捏了捏她的臉蛋,便揮手離開了。
非明當時就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場童話夢境裡,韓述一離開,同學們紛紛好奇地向她打聽。
“非明,他真的是你爸爸?”
“不可能吧,你爸爸怎麼會那麼年輕?”
“謝非明沒有說錯,他爸爸真的很帥耶。”
“怎麼以前沒有聽說,他是你的繼父嗎?”
這些唧唧喳喳的聲音在非明耳邊徘徊,但是一絲也沒有鑽進她的腦海裡,她當時整個人都是浮在空中的,只有手裡的嶄新球拍是那麼真實。她輕輕拉開球拍罩的拉鍊,拿出她十年的人生裡最不可思議的禮物,只聽見李特“哇”了一聲,“YONEX的新款!”然後李小萌、劉倩她們都湊了過來。
“給我看看。”
“我也看看……”
她們七手八腳地摸著非明的新球拍,再也沒有人記得起這球拍的主人十五分鐘前還是大家紛紛鄙視的大話王,再也沒有人嘲笑她是個寒酸的孤女,再也沒有人懷疑她自我編織的夢境裡那個年輕帥氣的爸爸。她第一次成為了眾人眼裡羨慕的物件。
非明在她們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之後,才緩緩地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觸了觸拍網,一下,再一下,最後才放心地緊緊把它握在手裡,這是屬於她的東西!她有了新的完美得超乎想像的球拍,更有了新的完美得超乎想像的爸爸,也許還有人生。她想大聲喊,想大聲地笑,想奔跑,但她只是掉了一滴眼淚,還沒滑落下來,就被喜悅蒸發。
桔年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這孩子躺在床上,懷抱著一把球拍,睜大眼睛一點睡意也沒有,但是看樣子卻像是發呆,當她意識到桔年的出現,緊張地彈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把球拍往被子裡收。
“姑姑,你回來了。”
“嗯。”桔年輕輕掀開了非明的被子,在非明欲言又止的表情裡拿出了那把球拍。她是行家,那把拍子在手裡掂了掂,這是個好東西,或者說是個奢侈的東西,超剛性碳素纖維的材質,吸震手柄,重量5u,拍柄5G,軟拍杆,亮黃色,看起來不下千元,但又像是特意為小女孩子準備的款型。
從桔年把球拍拿在手裡開始,非明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她的手,似乎渴望著奪過來,卻沒有那個勇氣,只能哀哀地看著。怎麼會讓姑姑看到了,這下子完蛋了。
“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