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桃依依 盤古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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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從蝴蝶到蛹
章節字數:4624 更新時間:09…02…09 21:38
第十五章從蝴蝶到蛹
很多年華將逝的人回頭看時,都喜歡說一句話:青春務必慘烈一些才好。年少時的記憶血肉橫飛,老來諸事皆忘,舔舔唇,還可以隱約感受到當年熱血的腥甜。這麼說起來,桔年的青春是及格的,或者說,她一不小心又拿了高分,雖然那並不是她的本意。
張大才女如是說: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不過是桃花扇,撞破了頭,血濺到扇子,聰明之人,就在扇子上面略加點染成為一枝桃花;愚拙之人,就守著看一輩子的汙血扇子。青春也是如此,誰當年沒有張狂衝動過,誰沒有無知可笑過,可別人的青春是用來過渡的,用來回望的,大多數人都是聰明人,成熟了之後,隔著半透紗簾欣賞自己的桃花扇,可桔年不同,她撞得太用力,血濺五步,那裡還有什麼桃花扇,生生就染就了一塊紅領巾。
悲慘嗎,好像是有一點。換作了其他人,只怕已覺太痛,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桔年不這樣,如某人評價的,她身上有一種消極的樂觀主義精神。桔年怕痛,她屬於痛感神經特別強的那種人,據說三歲的時候家裡人帶她到醫院打針,大人把她臉朝下放在大腿上,胳膊緊緊夾住她的身子,沒想到醫生朝屁股一陣紮下去,她身子不能動彈,兩條腿硬是把一旁的木製注射流理臺蹬翻在一米開外,不是因為天神神力,而是因為太痛,不能自已。可是自從學前班以後,每次防疫站的醫生到教室裡給學生注射疫苗,她總是第一個撂起袖子視死如歸地走到醫生面前。老師問:“謝桔年小朋友,你為什麼特別勇敢啊?”她回答說:“我想把害怕的時間變短一些,打完了針,我就不害怕了,還可以在一旁看著別人害怕。”因為這個回答,儘管她“勇敢”,可是她一次也沒有得到過表揚。
桔年喜歡做噩夢,因為她知道夢是假的,既然是假的,有什麼緊要,醒來了,怪獸不見了,才知道清晨是那麼好。她說人活在世界上,最幸運的事不是中大獎,而是身陷囹圄的時候,忽然鐵窗外傳來一個聲音說:“抓錯人了,你走吧。”在任何時候,她的心裡都不忘給自己留一條救命的繩索,假如這條繩索救不了她的命,至少她還可以拿來上吊。不管好的記憶,壞的記憶,忘不掉的話就乾脆記得吧,就像你一直按著自己傷口,然後再鬆開,忽然就覺得沒有那麼痛了。就像桔年十八歲生日大半個月那改變了她一生的那一天――她從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孩,淪為了一個女囚,可是關於這一天的記憶,十一年來她反覆地回想,到了最後,她記得的不過是那一陣涼,留了很多年的長髮被一剪刀絞斷,忽然裸露在空氣中的後頸,真涼啊……一如高牆內第一晚,灑在她腳邊的一小片撒了鹽似的月光,涼。
其實嚴格說起來,三歲以前的謝桔年是一個特別活潑的小姑娘。那時她爸爸媽媽工作忙,基本上她是跟在爺爺身邊生活,只在週末的時候和回到爺爺住所吃飯的爸爸媽媽團聚。
爺爺是個從舊社會走過來的老知識分子,退休了之後,還是老幹部群體裡的活躍成員。他的手很巧,不但寫得一手好書法,還能用縫紉機做漂亮的衣裳。桔年從爺爺那裡得到的,除了總比別的小朋友別緻鮮豔的花裙子,還有更早的啟蒙。她畫水墨畫猴子獻桃,好幾次在幼兒書畫賽上獲獎,別人還在唸著“秋天到了,樹葉黃了”,她就順口溜似地歡快地背誦:“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歸臥南山陲……”
桔年並不知道詩裡的意思,可這一點也不妨礙她牽著爺爺的手,在大人們面前脆聲朗誦,那些拗口的字眼,對她來說一點兒障礙都沒有,她背詩的時候鎮定而嚴肅,叔叔阿姨大伯大嬸們讓她表演個節目,她二話沒說就轉個圈兒又唱又跳,半點怯場也沒有。桔年後來翻看自己兒時的照片,還沒有長開的時候,她的臉真圓,紅撲撲的,蘋果似的,夠得上可愛的標準,再加上膽子大,表現欲強,大人們都喜歡她,她是眾人的小開心果。這麼算起來,她的童年是愉悅的,至少在三歲以前是的。
桔年剛滿三歲不久,爺爺某天夜裡出去打橋牌,回來的時候臉龐像喝醉了一樣紅,他說自己頭暈,洗了把臉就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