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父兄,刑部尚書,更多的賓客皆是初次相見,或者以前見過,現下全無印象。管不得許多了,她現下只將頭輕輕微垂,藉著鳳冠之勢作出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眾人皆知她有病在身,特別是對面站著的那位身著大紅喜袍的男子,心內更是擔憂,恨不得伸手替她扶一把觀冠,礙著眾人面前,不好放肆。
眾人肅聲,便有禮官唱喝,皆是吉祥的好詞,二人依禮三拜,拜完天地父母夫妻對拜,眾人起鬨聲中便被送入了洞房。
入得洞房,喜娘奉上合合巹酒,二人互飲一盞,英洛這才發現自己起身拜堂這一會兒,身下所坐被子被換為百子被,便是一百個神態各異栩栩如生的童子,繡功精美,跟她身上衣上不相上下。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輕撫一下,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抬頭看時,卻是新郎官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雖笑她的舉動,面上卻已是飛紅,不知已想到了哪裡。
英洛摸摸自己的臉,心下大感安慰,還好還好,今日敷的粉夠厚,略微能遮著點臉紅。遂大膽抬頭,將面前之人狠狠瞪了一眼,笑什麼笑,明知道是假成親也笑?我不過就是沒見過這種百子被罷了,難道你見過?
她此時一瞪,看在周崢眼中恰是眉目橫波,不由心中一蕩,面上立時現出甜意,周圍侍立之人與喜娘已是掩口忍笑不止。喜娘忍著笑意,將他二人皆按在床上坐下,後退幾步,拿過身旁侍立丫鬟手中龍鳳鎏金銀盤,將各色乾果,桂圓蓮子紅棗之類遙撒,示意二人以衣裾接之。二人皆鬧了個大紅臉,不得以為之,只寥寥接到幾個,便作罷,不肯再接。
喜娘眼見二人如此,只得招呼房內諸人退下。一進走避乾淨,周崢立時起身靠了過來。英洛見他神色,不由向後驚退一尺:“將……將軍咱們可是說好的,只是假成親啊!”
周崢足下一頓,笑意不減,“我只是見你頭上鳳冠過重,想幫你卸了它。”
她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不由輕拍胸口:“哦____那就勞駕了。”起身過去端端正正坐在梳妝檯前。
周崢自嘲一笑,萬料不到自己成親之日竟是這般情形。轉身之際,已是掩了澀意,喜笑盈盈將她頭上珠釵一根根取下,除下鳳冠。但聽得她輕籲一口氣,揉揉頸子,報怨道:“成個親簡直要壓斷自己的脖子,還好一輩子只此一次!”
身後站著的人手中正撫著她柔順的烏髮,聞得此言,笑意灼灼,再也不能掩蓋。
他哪知道,英洛此語,卻是以後世的婚姻而發的感嘆:一輩子一次。她對現世這隔三岔五成親的事情未曾有體會,哪來得及多作評論。
英洛身上負重已除,看看自己身上喜服,本想除去,但見面前男子正灼灼盯著自己,只得放棄此舉,招呼他道:“過來吃點東西吧,可餓死我了。新娘子可真不容易啊!”
面前男子似深有同感,笑意又深了一分,兩人分桌而坐,將桌上各色吃食一通大嚼。二人均是軍中作派,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將肚子填了個七七八八。
待得一杯茶熱熱的下去,門外便響起一把爽朗的聲音:“大喜的日子,二位大人也不肯到前廳稍坐,陪陪眾位賓客?”卻是華徹的聲音,不管不顧,已經推門進來了。
英洛一笑,已見識過他的性子,見他後面還跟著個蘇陌陽,正不懷好意的看著她二人,忙起身將周崢拖起來,直推到他二人懷中,道:“今日小妹累的夠嗆,二位哥哥就饒了妹妹這遭吧!就勞駕將軍替我去了。”
蘇陌陽在華徹身後怪叫:“都這會子了,親也成了,堂也拜了,洛洛還不改口叫夫君?”
英洛將他三人一起往門外推,道:“將軍也罷,夫君也罷,就他了,你們可不許欺負老實人啊!”
用兵如神孤勇無匹俊美無儔的大周平狄將軍,平生第一次被人稱作老實人,心內竟是比喝了蜜糖還甜。早乖乖隨他二人去了。
遠遠還聽見華徹笑鬧道:“小妻主有令,周將軍安敢不從?!”
英洛長吁一口氣,關了門轉身就往床上撲。
洞 房
倘若在欲睡未眠之際被人打擾,偏偏不能入恬夢裡去,又加之過份勞累,任是誰,恐怕脾氣都不會好。
英洛半撐著腦袋,將一雙大眼睛眯成個小縫,不肯撐開,看面前兩個人糾纏。
纖秀的春雪被夏友推來推去,猶不肯讓開,口中一徑叫道:“夏公子,你不能這樣_____今兒是小姐大喜的日子……”
她不提還好,一提此事,渾身酒氣的人大力推開了,便走了進來。或許是面前滿堂華彩與桌上粗如嬰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