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朵寄託哀思的菊花,碑身用楷書工工整整的寫上爺爺的名字,簡潔大方。
蘇父的後妻再次對這個方案表示不滿:“別人的都那麼豪華,爸爸的不能這樣。”
“豪華和品位是不能成正比的。”膚淺。
“阿眉是讀書人,搞時尚的,她比我們清楚什麼才是最好的。”
墓碑的錢,又是蘇眉掏腰包。
定好墓碑後,就是找道場做法事,鄉下人喜歡吹吹打打地超度,一超度就是好幾天,所以也馬虎不得。
所有的功夫做好,回到家裡之後,已經是凌晨。蘇眉看了看鐘,想起爺爺的悼詞還沒有寫。毫無疑問,這篇悼詞仍是她的工作。
蘇老爺子的喪事都處理完畢之後,已經是一週過去了,整場喪事,幾乎都是蘇眉掏的錢,她的工資雖然不錯,但是要供樓,要打扮,要玩樂,每月所剩仍是有限。這麼些年的積蓄,換來的是爺爺的風光大葬,也算值得,就當是償還這麼些年的虧欠吧。查了一下卡上的餘額,只有三位數了,她苦笑了一下,混不下去的話,也只有投靠媽媽了。想想自己真是淒涼,掏光了所有,除了一個鐲子什麼遺產都沒有得到,而別的親戚,早已是盤滿缽滿了。沒有了錢,成了窮光蛋,人家還都有父母可以依靠,有的甚至還有丈夫,而她,來來去去,只得一個媽媽。
蘇眉臨走的晚上,家裡的親戚都來送行,蘇父更是逢人便跨:“這是我的女兒,老爺子的喪事都是他操勞的。在上海工作呢,認識不少權貴。”
親戚們也紛紛附和,大讚其美麗,有知識,有能力,了不起。
蘇眉看著,也笑著迎合,心底卻是一陣發涼,一群跟紅頂白的傢伙,自己能得他們的青眼,不過是因為爺爺的喪事辦得極為風光罷了。她可沒有忘記當年他們嘲笑她是女兒身時的嘴臉。硃砂曾經說過,她這個人,女權。女權,是啊,可那都是逼出來的。
回到上海之後,已經困極,乏極,可是仍得整理行李,打掃房間。連續一週的操勞,以及一直以來心底悲傷和內疚的情緒的折磨,使蘇眉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也憔悴的可以。最後,她也終於被擊垮,在吃晚飯的時候,兩眼發黑,頭痛欲裂起來。於是,乾脆連飯也不吃了,澡也不洗了,上床睡覺去。臨睡前忽然想到,自己這麼個鬼樣子,恐怕死去了也沒人知道吧。
睡著的時候也不得安生,一直夢到爺爺的辭世,做道事時的吹吹打打一直在耳邊縈繞。到最後猛地驚醒,於是終於壓抑不住,抱著棉被哭了起來。自從見了爺爺一面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哭過,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許哭,不要哭,一哭就會崩潰的,自己一崩潰,就再沒有人可以支撐這個場面了。而自己的脆弱,也會同時展現在這幫人的面前。這幫她最討厭的人面前。直到現在,終於可以給她一個機會,毫無顧慮的失聲痛哭了。
哭到最後,喉嚨冒火,想喝水,卻疲憊得不能起床,她拿起了手機,忽然想找個人來傾訴。可是手機上的數字卻顯示3:41,人人都在好夢中安然入睡,只得她一個人在獨自流淚。
她拿著手機,一下一下的往下按,按到最後,看到子揚兩個字,她印象中好像沒有問他拿過電話號碼,也許是送酒醉的自己回家的那天晚上他擅自加進去的把。
這麼些天來,天天都在為爺爺的事情操勞,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是想其他的事情了。可是,在這個萬籟寂靜的夜晚,心事忽然被勾起,腦海裡就全部是他的身影了。真是奇怪,得不到的時候總是想念,得到了之後卻又拼命疏離。感情事,難以理喻。
大拇指在通話鍵上停留了許久,往事一樁一樁的浮現在腦海裡,到最後,她終於忍耐不住,按了下去。通話的“嘟”聲只響了半秒鐘,蘇眉就快速的把手機合上。都分開了,還這麼糾纏做什麼?
次日,子揚臨出門拿手機時,習慣性的看了看上面,看到手機螢幕上赫然有一個未接來電,按下了詳細檢視的鍵,居然是蘇眉,時間是凌晨的4點12分。他想起一週之前她在床上那些決絕的話,嘲諷的笑了一下,清除了這個電話號碼。如果說在這以前,他還有什麼幻想的話,在那個清晨,那個本應美好卻最終殘忍的清晨,都煙消雲散了。他怎麼都難以想像,一個人要多麼的狠心,才能在前一個晚上誘惑完人後翻臉不認人。以前他聽說過露水姻緣,聽說過一夜情,聽說過情場浪子,可是統統不當一回事,而現在,他終於在她身上得到了最恰當的認知。他果然沒有看錯她,不能對她好,一對她好,她就對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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