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宋鈺翔離家,孤獨的站在站臺上,身邊都是哭泣的送兵家屬。老校長遞給他兩個蘋果,他自己家樹上的,宋鈺翔接過去,四下張望,沒有一張母親的臉屬於他,那個時候,他起誓,此生只當石頭裡蹦出來的。
十四年前,宋鈺翔離家,卜向秀躲在站臺後,家裡不富裕,她借了五塊錢,手裡捏出了水也沒敢過去給兒子放進兜裡,她怕,她怕那個孩子當著眾人把錢丟還給她,她一直看到列車發車,蹲在那裡嚎啕了很久。那之後的十多年,她經常夢到那個站臺,她拿著五塊錢,拼命跑,拼命跑,就是追不上列車。
卜向秀伸出手,摸著宋鈺翔的臉,宋鈺翔很多年沒被女性如此觸控。手指是顫抖的,她在怕什麼?
“回來……回來了……啊!”卜向秀的鼻水比眼淚快了一步,狼狽萬分。
髮廊關了門,卜向秀坐在宋鈺翔身邊上下看著他,不停的看。
“這是給弟的,這個是給小妹的,這個是給叔叔的,這個……是給媽的。”謝木自來熟的習性叫一直窘迫的宋鈺翔忍俊不住,誰叫他喊媽來著。
“他是謝木,我想……我們以後會一起生活。”宋鈺翔一句話,把謝木飛到了天上,變成了紙鳶,飛得老高那種。
卜向秀看著謝木,仔細的看著,宋鈺翔的問題,上次見到她就明白了,這孩子走了他父親的老路。想反對,她是母親,可是,又沒那個立場,因為作為母親她略微不合格。
“鈺翔身體不好,你要照顧他。”卜向秀開口。
謝木笑了下,看下鈺翔:“都是他在照顧我。”
宋鈺翔笑了下上下打量母親的髮廊,規模不小,南水最大的髮廊吧。
傍晚的餘暉,帶著金色照進屋子,郭力剛拿殘臂抱起行李,卜向秀站起來,抖出那套紫色的套裙,進屋子換了,甚至她還化了妝。
“鈺翔,跟媽回家。”
“好。”
卜向秀帶著宋鈺翔沒有直接回家,她穿著那套紫色的套裙,帶著兒子繞了很遠的路,從北街,到南街,從東街到西街。
“這是我兒子,鈺翔啊,記得嗎?”
“這是鈺翔啊,鈺翔回來了。”
“這是我家鈺翔給我買的。”
“我兒子,大兒子,回來看我。”
卜向秀和每個人打招呼,認識的,半熟的,她跟每個人介紹自己的兒子。
“哎呀,這麼大了,鈺翔,記得嗎?以前你偷過我家葡萄。”
“真沒想到,要是沒你帶著,我迎面走都認不出。”
“多麼有出息的孩子。”
“記得嗎?你吃過老姨家的西瓜?這麼大了,娶媳婦沒啊?”
南水鎮的人尋找著宋鈺翔的記憶,許多時光被翻了出來,快樂的,悲傷的,全部都是記憶,塞得滿腦子的記憶,一頁復一頁,早就寫滿了字。
尾聲
江南坐在急診室外面,彭君捂著後腦勺出來,縫了兩針,捱打的比沒捱打的高興。
江南把外衣遞給彭君:“謝謝你,下次不要這樣。”
彭君捂著後腦勺:“我餓了,一起吃些東西吧。”
醫院附近沒好飯店,只是能吃飽而已,彭君腦袋上的紗布和冒血的衣領叫食客們退避三舍。
江南夾了一筷子海蜇皮給彭君。
“謝謝,你還記得我愛吃什麼呢。”彭君很高興的端起小碟子接過去。
“我們沒分開多久吧。”江南迴答。
彭君沉默的吃著飯,心裡坎坷不安,覺得有些事情,他害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江南幫彭君添著飯,加著湯,幾次想開口,看著他被剔去毛髮的後腦勺,又憋了回去。一頓飯,一小時,吃的無比沉悶。
彭君放下碗,看下江南:“你想跟我說什麼?”
江南剛要開口,彭君急急的插話:“江南,我知道,我欠你頗多,給我個機會,就給一次,我和過去不同了,真的,從裡到外。我們不能做事不給別人留後路對吧?”他的聲音帶著哀求,以前的彭君絕對不會這樣說話的。
江南拿起車鑰匙,對彭君笑了下:“一起走走吧。”
還是荔枝灣,還是昏暗的街燈,江南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彭君,其實你從來不欠我的,我的父親得到了錢,我的家人得到了安定的生活。至於我,彭君,我要感謝你,因為你給了我這個世界上最堅韌的性格,沒有什麼事情能再打擊到我,所以我要感謝。我知道你的意思,想從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