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取別人意見?這個何蔓住院的時候吃錯藥了吧?她一直都以“廣告界未來的喬布斯”自居,倒不是為了堅信自己能造出蘋果——她學習喬布斯的不僅是創新,更是獨斷。在何蔓以往的報告裡,沒有部門同事、沒有別人的意見,她的一定對,一定有道理,誰敢有異議,就來爭到底。
大家面面相覷,臉上驚疑不定。
這時,一直沉默的謝宇開口了:“你知不知道,安柔這個牌子其實是人家公司總裁親妹妹的名字?”
“所以呢?”何蔓示意他繼續說。
“他會選這個名字創立品牌,本身就說明有特殊的意義在。你一上來就要把人家用了七八年的品牌名改掉,客戶恐怕不會高興的。”
何蔓的笑容像是凝固在臉上一樣穩定:“客戶恐怕不會高興,這恐怕也是你的臆測。品牌名有特殊意義,這恐怕也是你的臆測。也許當年只是他創業最初想不到什麼女性化的品牌名,所以隨手就用了妹妹的名字,還能讓妹妹開心,就這麼簡單而已,即使改掉了對方老闆也未必會多麼傷心。客戶願意讓我們公司來做這個生意,並未事先提出不可以更改主品牌名稱,從為客戶著想的角度,我覺得我們也沒必要作繭自縛。”
“而且,”何蔓越說笑容越燦爛,“就算客戶不希望更改安柔這個名字,他也照樣可以採納我們的建議,創立主品牌旗下的副線品牌,主攻青年女性市場,款式更新換代,重新選擇廣告投放渠道,這也完全沒有問題。總之,我們創意部會竭盡全力提供盡善盡美的報告,能不能跟客戶講清楚,恐怕就是你的工作了。對嗎,謝總監?”
果然。
又掐起來了。
在場所有人,包括大老闆在內,此刻都十分確信,這個何蔓沒什麼變化,醫院的藥品質量還是穩定的。
謝宇笑笑,不置一詞。
5。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了一個月。也許是突然回到工作崗位,她有些難以適應這樣的工作強度,有時候會眩暈,愛忘事,但是好在沒有出什麼大紕漏。她成功地做回了創意部總監,有了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資本。
但再也沒和謝宇說過一句話。何蔓回想起自己失憶以來對他的追求,總覺得難堪,又覺得不平。看到謝宇,自己心口還是隱隱作痛,不如不見。
中秋的時候,公司組織大家一起去K歌。除了幾個麥霸執著於唱歌這件事,其他人通通喝得東倒西歪。
何蔓沒有。她酒量差,但只跟親近的人在一起才會喝醉。與同事、客戶、普通熟人在一起,也許會喝到吐,但始終不會醉。
以前謝宇對她這一點十分好奇,久了也明白,何蔓對外人始終保持著一種戒備心,自然沒法兒將自己放鬆地交給酒精。
包房裡戰況一片混亂的時候,何蔓推開門,把自己從烏煙瘴氣中解放出來,隨便找了一個黑暗的空包房走進去,坐在沙發上發呆。
門沒有關,走廊的橙色燈光斜斜地照進來,她能看到形形色色的男女在門外穿梭而過,大多走路七扭八歪。有個喝醉了的姑娘走到她門口忽然沒站穩,顫巍巍地跪到了地上,被身後的一個男人很快地扶起來,攙著向前走。姑娘卻非要掙脫他,哭著喊,你憑什麼管我,你不是不要我了嗎,你去跟她男女對唱啊,你滾開,你別管我……
男人低聲哄著,扶著她走遠。
他們也是一對情侶吧,何蔓猜測。
可能只是普通的彆扭,姑娘醉後矯情,誤會了男人和別的女生的關係,吵吵鬧鬧一通,酒醒了就好了。
也可能男人真的是**了,腳踩的兩條船冤家路窄,出現在同一個包房裡角力,最後船翻落水。男人上岸前總要把住其中的某一艘,溫言軟語地哄回來。
還有可能他們是一個公司的同事,HR命令禁止辦公室戀情,所以他們只能轉入地下,各自喬裝單身,男人被女同事覬覦,姑娘只能在一邊裝作毫不介意地看著,咬碎銀牙和血吞。
何蔓痴痴地看著外面,胡思亂想。
燈紅酒綠,飲食男女。這世界上有那麼多愛情,那麼多不同的可能,其實說穿了,概括起來也就那麼點兒事。
每對情侶都覺得自己的感情最特別,最難捨難分,最複雜也最珍貴。
她和謝宇何嘗不是。或者只有她自己這樣想。
不過就是一段感情。時間拖得久了點兒,再久也有保質期。生魚片的保質期只有一天,高溫消毒的利樂磚牛奶可以保質一年,化妝品保質五年,橋樑保質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