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黎爾從父母爭吵聲中醒來,其實他們已經吵很多次了,只是這一次,他們無論如何都按捺不住的聲嘶力竭。 倪涓雅說:“黎正勤,你居然喝醉酒就跟女學生上床了,你還是不是人?你就算不為我著想,你也得為爾爾著想,她才剛上高中,她的人生才剛開始。你怎麼敢啊? 有你這樣的父親,她以後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詬病,你脫褲子快活的時候想過我們娘倆沒有?現在那個女學生要我們賠那麼多錢,我們就算把這套房子跟你的車子賣了都不夠賠,爾爾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她該怎麼想?嗚嗚嗚嗚,黎正勤,你這個殺千刀的,你怎麼不去死……” 因為太生氣了,倪涓雅說到最後就嗚啊嗚啊的哭了。 面對結髮妻的控訴,黎正勤從頭到尾沉默得像個可怕的幽靈。 男人是什麼樣的生物,十六歲的黎爾從這個晚上徹底的懂了。 那之後,黎爾時常坐車去蘇城大學,在蘇大的校園裡瞎晃。 同班同學問她放學後經常坐公交去蘇大幹嘛,黎爾回答去他們圖書館看書。 大學的圖書館裡有很多書,很長人的見識,以後她要每一天都去看。 有一天,她又獨自坐公交去蘇大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書包裡突然有一把明晃晃的切片刀。 十六歲的少女已經厭煩了從深夜的可怕夢魘中醒來,聽見母親哀痛的哭喊,還有像個幽靈一樣只會嘆氣的父親。 朱婧儀天要他們湊錢,一次性給好幾百萬,不然就要將黎正勤告上法庭,讓這個軟弱又荒唐的男人去坐牢。 然而黎正勤夫婦根本拿不出那麼大數目的錢。 少女覺得這一切都是朱婧儀造成的。 小三都該死,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彌補對一個幸福家庭造成的傷害。 黎爾清楚的記得那天她專門沒穿校服,反而穿了一件特別風格成熟的吊帶印花裙,腳上套著米白厚底羅馬涼鞋,頭髮沒扎馬尾,故意把烏黑濃密的長髮放了下來,遮住她的小方臉。 時間是傍晚,蘇大的校園裡播著有情調的英文歌。 黎爾將肩上的jansport揹包取下,拉開拉鍊,伸手握住了木質刀柄,步履堅定的走向朱婧儀。 她已經計劃了很多天,在那些同學要約她去放學後玩樂的黃昏,她獨自坐車來蘇大,不是為了看書,是為了跟蹤她的目標。 她甚至專門去文具店買了個筆記本,用圓珠筆記錄了她觀察到的朱婧儀的生活作息,通常這個時候朱婧儀就會在這裡。 年少的少女以為這種事很簡單,只要看幾本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就能知道了,殺人一定要沉著,且有計劃,並且不要留下證據。 少女選定了,就是今天。 朱婧儀下課後,會一個人去蘇大後勤部大樓背後的非機動車棚取她的電單車,回她在校外的租屋。 這個時候,就是朱婧儀落單的時候,因為她的電單車款式很老舊,是她買的二手贓車,愛慕虛榮的她不願意讓她同學看見,就專門找了個僻靜地點去停。 黎爾就找的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她懷抱著她的深藍色書包,握住裡面裝著的長刀刀柄,屏住呼吸,一步步的靠近這刻,她止住怦怦跳的心臟,閉上眼睛,為自己鼓氣,要自己今天真的把這件事做了。 再睜開眼來,她真的要義無反顧去跟朱婧儀,還有朱婧儀肚子裡的孩子一起同歸於盡的當下,卻有人一把拉走了她的書包。 這個人個子比她高很多,跟她一樣年紀,穿胸口印花的黑體恤跟白色寬鬆工裝褲,打扮很潮,左手冷白的腕骨上戴了一塊價值不菲的定製款鑽石腕錶。 在夏日餘暉下,他的手,他的表,還有他的衣著都在閃著耀眼的晶光。 “你幹嘛……”黎爾根本不敢鼓起勇氣看他的臉一眼,瑟瑟發抖的用顫音問。 他巨大的影子迎著落日掉在黎爾身上,罩住了她的嬌小身形。 他們重疊在一起。 他用酷似靜水流深的低沉聲音回應:“冷靜點,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把我的書包還給我,我今天一定要做這件事。”黎爾不甘心,想把自己的刀搶回來,用哭腔說。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我已經報警了,以後再也不要來蘇大做這種蠢事。”他把刀從她書包裡拿出來,然後把書包還給她。 “關你什麼事。朱婧儀就是該死。你知不知道?”黎爾一聽,心慌得不敢抬頭看對方是什麼長相,她只敢輕輕抬眸,看了一眼他銳利的下顎線,目光淺淺的刮到他臉上,立馬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