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長大嘴巴,嘆道,“怎麼……怎麼世上還有這麼多顏色麼?”
若說她剛才是‘見皮又見骨’,那麼此時的阮慈,便是見空亦見色,她觸目所及的所有東西,一旦凝視,似乎便可看到極細小的結構,入微處甚麼顏色、形狀都沒有意義,可望向空中時,卻又能見到四色光華流轉,在空中閃動,又有無色香花飄飄灑灑,充塞了天地間所有角落,觸目可及之處,香花猶如雪花緩緩飄揚,她不由伸手去接,卻見那香花穿過手心,又落入了地下,化作無形。
“這,這是什麼?”
她轉頭想問謝燕還,卻是才一定睛,未及細看,便覺得額前刺痛,阮慈大叫了一聲,捂著額頭,疼得流下淚來,痛呼聲中,謝燕還笑道,“呀,忘了,你什麼都不懂。——你不知道,在我們修行界,等閒不可窺視修行在你之上的達者,否則,輕則傷及自身,重則殞命,都是有可能的。”
她彎下腰來,在阮慈額前吹了一口氣,哄她道,“不哭不哭,痛痛飛了——呵呵呵呵。”
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謝燕還是個笑口常開的人,時常且說且笑,阮慈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卻不敢放肆,等疼痛消褪,鼓足勇氣又睜開雙眼看了過去,謝燕還搭著她的肩膀,指點道,“你望見的青、紅、黃、白四色,便是四行靈力,唯獨缺了玄色水靈,哼,七百年前,我和他人爭鬥,受了重傷落入南株洲,我在從前師門修行過一門療傷聖法,修行到極處,可以滴水重生,玄門眾修卜算到我的方位在宋、武、楚三國之中,便在三國各自佈下鎖靈大陣,從此江河無水,天地無流,鳥獸絕跡,鱗介無蹤,所有水靈氣都被隔絕在大陣之外,不再參與天地週轉,不讓我汲取水靈氣養傷。想要逼我出來,趁我重傷再做過一場——他們倒也是好大的氣魄。”
對阮慈而言,這樣的說辭猶如夢話,若非她已經歷了種種玄奇,便是有人告訴她,她也不會相信。她瞪大眼,艱難地吞嚥了幾下,問道,“那,那我們宋國,便是由凌霄門三宗封鎖……”
“不錯,凌霄門、玉溪派、盤仙門三宗鎖住宋國七百年,七百年間宋國百姓人人持符,邊境不許刀兵,除了那幾個有數的修士,無人能夠持法修行。便是因為大陣隔絕靈力,乃是逆天而行,陣法很是脆弱,太多人動用靈力,將會使得陣法不穩。動用靈力的人越少,陣法就越是穩固,靈力也就越是顯眼。”
謝燕還指著遠處道,“若是人人都不修行,就猶如黑夜,像那樣的光華,在黑夜之中是否就很顯眼?”
“但……但那樣的話,為什麼仙人不把我們百姓都挪出去呢?”阮慈不禁問出深藏心中的疑惑,“或、或是都……都殺了。”
為了追捕一人,殺害千萬百姓,這想法聽起來極為瘋狂,阮慈的聲音越來越小,但依舊細聲說道,“都殺了,不就沒那麼多麻煩了嗎?”
“你說得不錯,你人活在這裡,每天要吃、要喝,三宗隔絕陣外水靈,還要將大陣內原有的水靈氣凝化為玉,再為你們點化靈稻,你可知道這有多麼麻煩?凌霄門若真的顧惜凡人的性命,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把他們挪移出去呢?”
謝燕還隨手一招,遠處響起嗖嗖破空之聲,黑突突的粒稻不知從哪裡飛了過來,停在謝燕還手中,她潔白的手指輕輕地捻著粒稻,猶如最剔透的靈玉一般好看,“你還記不記得,柳寄子在靈脈地井中運使了他們凌霄門的厚土神光,生化出了許多光種?”
阮慈當然記得,她就是被這些光種逼進了子母陰棺。她道,“那個光種厲害得很,飄到哪裡,柳寄子的精神就感應到那裡。”
謝燕還輕輕一搓,粒稻外層堅硬如石的麩皮便被搓開了,她笑道,“你現在睜開眼睛,再看看這靈稻呢?”
阮慈摸了摸額頭,定睛看去,慢慢張大嘴,結巴道,“這、這是光種化的。”
她伸手去摸肚子,謝燕還被逗樂了,笑道,“別怕,厚土神光是土靈所化,服用下去沒什麼壞處,甚至能祛凡人百病,所以此地雖然藥草不長,但百姓們往往長壽,也用不上醫生。”
阮慈問道,“醫生是什麼?病是什麼?”
他們宋國人倒也是會死的,多數都是死於所謂的火瘴之氣,還有門閥間的爭鬥,阮慈只聽得懂‘沒什麼壞處’,後面的話一句也聽不懂,謝燕還被她逗得樂不可支,道,“現在說也說不清,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阮慈心想,以後是什麼時候,可說不準,這麼多仙師圍攻子母陰棺,謝燕還帶她逃了出來,可大陣破不開,她們總會被找到,誰知道她還有沒有走出大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