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宜寓宿直殿廬,毋令衛士夾陛下。行文書,不可稱聖旨。為今之計,當迎元祐孟太后,清康王早正大位,庶可轉禍為福。天命人心,皆歸康王,相公先遣人推戴,則功在社稷。若貪居天位,遲疑不發,他人聲罪致討,悔之晚矣!”於是張邦昌乃遣謝克家至濟州迎請康王還都。
且說康正在金營逃回,追兵趕來,黑夜之中躲在樹林裡。忽見一匹白馬騰嘶,康王連忙跨上,加了兩鞭,那馬咆哮飛走。到得天明,離金營已遠,那馬便立住不肯走。康王仔細一看,乃是崔府君廟中的泥馬。至今傳說“泥馬渡康王”,可見真命天子百靈自然呵護的。康王不勝奇異,下了馬,東西瞻顧,不知投何處去好。只見旌旗閃動,金鼓齊鳴,塵頭起處,一彪人馬到來。康王只道金兵追到,心驚膽戰,道:“這番姓命休矣!”近前一看,乃是東京留守宗澤領一萬人馬來勤王,見了康王大喜,拜畢,說道:“天幸留得殿下,中興有日!”即請到濟州,州衙暫作行殿,招集四方豪傑。旬日間,張俊、苗傅、楊沂中、田師中、梁揚祖等一班戰將,皆歸麾下,兵勢大振。當日集各將商議進兵。聞得二帝俱留金營,東京已破,張邦昌立為楚帝,康王大慟。宗澤等功道:“大王當枕戈嘗膽,即日興師,克復京城,以救君父之難,哭之無益。”忽報謝克家齎元枯孟太后手詔迎接還都。康王收淚接詔,率眾將開讀,詔雲:大宋歷年二百,人不知兵,傳序九君,世無失德。雖舉族有北轅之釁,而敷天同左袒之心。乃眷賢王,越居舊服。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唯重耳之尚在。茲乃天意,夫豈人謀!亟嗣統給,以永皇圖。
開讀詔書已畢,請將皆勸進。宗澤道:“南京乃太祖興王之地,為四路之中,漕運尤便,請幸之以圖大事。”康王遂決意趨歸德,改為應天府,命築壇於府門之左。五月庚寅朔,康王登壇受命,慟哭遙謝二帝,尊欽宗為孝慈淵聖皇帝,生母韋氏為宣和皇后,遙立夫人邢氏為皇后,其下文武百官升拜有差,改為建炎元年,是為高宗。
不說南京即位之事。再說金兵屯在駝牟岡,斡離不因金帛未足,必要勒完。戶部尚書梅執禮道:“天子蒙塵,臣民皆願致死,雖肝膽不計,於金銀何有!實是比屋枵空,無以應命!”斡離不大怒,將梅執禮梟首示眾,仍著監禁各餉戶家屬責限比完,士民無不隕涕。
卻說那戴宗、楊林在燕青莊上,聞知汴京已破,二帝俱留金營,嗟嘆不已。戴宗道:“大事已去,我同楊林回到飲馬川去復李應。”燕青道:“且再留兩日,更有商量。我想京城已陷,河北、河東皆割與金朝,此間亦不能久住。我欲更尋去向,只是還有一段心事要完,待做了,方送二位還寨。”戴宗道:“有何心事,就去做來。”燕青笑而不言。正是:亡國孤臣空飲恨,讀殘青史暗銷魂。不知燕青說出甚麼心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虎頭健兒化作雞皮老翁,良可浩嘆。姚平仲騎騾,一夜入青城,可謂神龍見首不見尾。讀之如冰雪一澆。又見郭京一段兒戲,淵聖之棄天下猶棄敝履也。覺平仲之棄官入道,還算不得達人!為之掩卷一笑。
第二十四回 換青衣二帝慘蒙塵 獻黃柑孤臣完大義
卻說金兵羈留二帝,並后妃宗室盡驅歸北。因追索金銀緞匹不完,屯紮在駝牟岡。其時四野蕭條,萬民塗炭。戴宗、楊林要到飲馬川回覆李應,燕青道:“我有樁心事未完,再消停兩日。”問他,又不肯說。次早對楊林道:“今日我同兄長到一處去完心事,戴院長且住在這裡。”燕青扮做通事模樣,拿出一個藤絲織就紫漆小盒兒,日上封固了,不知甚麼東西在裡面,要楊林捧著,從北而去。約有十五里多路,只見一座山岡下,平坡之上,扎一個大營。排千餘頂皮帳,數萬金兵屯駐。楊林道:“怎麼走到這個所在來?”燕青道:“你只不要開口,只顧隨我走。”到得營邊,楊林舉目一看,但見:刀槍密密,戈戟重重。皂雕旗,閃萬片烏雲;黃皮帳,映千山紫霧。如山馬糞,大堤上消盡無數鶯花;遍地人頭,汁渠中流出有聲膏血。悲茄吹起,慘動鬼神;吶喊聲齊,振搖山嶽。石人見了也生愁,鐵漢到來多喪膽。
楊林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見了不覺毛髮直豎,身子寒抖不定。燕青神色自若,向著守營門的官丁打了一回話,叫小校執枝令箭引他兩個進去。轉過幾個大營盤,中央一座帳房,內有二三百雄兵把守,擺列明晃晃刀槍。只見太上教主道君皇帝,頭戴一項黑紗軟翅唐巾,身穿暗綠團花九龍環繞的袍子,系一條伽南香嵌就碧玉帶,著一雙挽雲鑲錦早朝鞋。一片紅氈鋪著,坐在上面,眉頭不展,面帶憂容。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