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左右年紀,把眼瞧著燕青,開口問道:“足下莫非是東京雍丘門外開絨鋪的米小舍麼?”燕青是乖覺人,含糊應道:“便是舍親。足下也有些面善,一時想不起。”那人道:“在下是殿帥府前過東牛皮巷內第三家,姓柳,任開封府勾當。有一敝友,為些小事,在齊王府中要救出來,用無數週折,弄得方才這個木夾,請那位爺去提人。”燕青道:“要這木夾何用?”那人道:“金朝的法度,不用文書,凡錢糧、兵馬、要緊人犯,全憑這木夾照驗,即刻發行,再無隱弊。”燕青道:“倒也簡便,不要費紙札繁文。”那官酒喝多了,踉踉蹌蹌立起便走,這兩個人還要留他,也隨下樓。燕青看見這木夾掉在樓板上,連忙撿起,藏在身邊。原來那官插入腰袋落了個空,外面有皮套子,所以不聽見響聲。吃得醉了,就走下樓。燕青拾了木夾,扯楊林急走下樓,到櫃邊取一大塊銀子丟在櫃上道:“明日來算。”抄小路如飛走出了城。楊林不解其意,說道:“要這東西何用?這般慌促!”燕青笑道:“自有用他處,明日便見。”到店內對戴宗道:“劉豫立為齊帝,關勝正在他標下,做正兵馬總官。忠言諫諍,激怒了劉豫,綁出法場處斬。我兩卻好撞見,無計可救,幸有人保奏,監候東司了。”戴宗道:“我們不知便罷了,既然監在東司,去探望一番,也見昔日交情。”燕青道:“探也無益。有個機會,不知做得來做不來?且贖回二安人母子再處。”
次早,叫盧成背了銀子再和楊林到金營。尋見在駝牟岡收銀子的頭目,與他說明,將印票驗過,就補上六百兩銀子,一毫也不少,燕青道:“如今也沒得說了。”頭目道:“你這人倒也能幹。凡餉戶先發印票的,在這裡回贖。若不討得印票,又要營內領一木夾,到齊王府內照驗,才好領回。只這木夾,又要費一二百銀子,還把禮物酬謝掌管的官。有這許多周折,所以這班餉戶,雖父母妻子,只好棄下了。”燕青道:“那木夾只好討助餉的人,別樣事情,還可用得著麼?”頭目道:“金朝全憑這個木夾信驗,隨你錢糧、兵馬、機密軍務,就是在法場上要殺的重犯,見那木夾,立刻便放。”燕青聽了,心中暗喜。當下頭目收清銀子,就領出莫氏、盧氏交還。
二安人見了燕青,悲喜交集,感激不盡。燕青僱兩乘車子,同楊林到店中,央主人家媳婦燒香湯沐浴,買幾件新衣服與母子二人換過。二安人又謝道:“小乙哥,你真是天下第一個好人,我母子性命得以重生。無恩可報,二員外在日,幾番要招你為婚,你百樣推辭。我母子無路可歸,畢竟把這女兒婚配,終身倚靠你了。”小姐見說,滿面嬌羞,低頭走了進去。燕青道:“若是這樣說、我小乙無私也有私了。不要說東人情分,安人遭這般患難,便是路人也慘傷的。有些積蓄盡數拿出來,不勾,又央這兩位長兄那借將來,方得完美,今叫盧成在此伏事,自然安頓安人、小姐,選一東床孝養便了。”二安人致謝。戴宗、楊林道:“小乙哥,你忒殺古板!二安人自然要知恩報恩,但不是今日講的。成說美事,都在我兩個身上。”二安人又謝了進去。戴宗道:“明早起程,且到山寨。兵戈擾亂,內眷們安頓在哪裡。”燕青道:“自然如此。再消停一日,待救出關勝一同回去。”笑嘻嘻摸出木夾來道:“天假其便!有這東西,可以救得了。”戴宗接來一看,花斑斑烙成許多異樣篆文,說道:“這是甚麼物件,要他何用?”燕青說:“酒樓上一個官兒掉下,我拾得了。恐怕來尋,不及會鈔,丟銀子在櫃上,連忙出城。今日營中又討了實信,明日可依計而行。那姓柳的無端告訴我,也是關勝合當有救。只是他們沒有了木夾,不知怎地哩!這也顧他不得。”楊林道:“你真是天巧星,有這許多機變。”大家歡喜安歇。
次日,燕青裝做金營裡官,戴宗、楊林扮承局進城,又打探得劉豫雖然冊立,每有大小事務,俱要稟過撻懶方好行得,設立通事府,彼此承發。燕青同戴宗、楊林到通事府,昂然直入,一口金話,甚是合式。敘了來意,把木夾驗過,通事府官不敢怠慢,立刻啟稟劉豫說:“撻懶元帥聞知關勝驍勇,不肯受職,監候東司,要提到軍前重用。若再違逆,處以極刑。有一員官,兩個承局,將木夾照驗,在此守提。”劉豫不敢不遵,即傳令旨到東司,放出關勝,交付過去。不逾時,關勝到了,燕青又打了話,對關勝說許多言話,關勝全然不懂,口裡要問出來,燕青又喝了一聲,通事官道:“達懶元帥要請將軍到營中重加任用,特差這位爺來提。”關勝道:“某世代忠良,不事二姓。若貪爵綠,不激怒劉豫了,此去拼得一死!”通事官道:“也要通融,不可任性。”燕青假做發怒,扯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