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道君皇帝,進獻青子黃柑,御賜白紈扇,今日到大名贖回盧二安人的話說了:“方才與老將軍辨難,甚是得罪!”老將道:“足下英才明辨,果不虛傳,又能忠君為友,一發可敬了!老夫便是九紋龍史進的師父,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為高俅懷先父舊恨,思量報仇,逃到老種經略相公處。屢立戰功,授兵馬指揮使。勤王到京,聖上命梁方平領二萬兵,點我們指揮使十員守禦黃河渡口。不意汪豹獻了隘口,金兵渡河,抵敵不住,盡皆損兵折將。老夫剩得五六百兵,正在進退兩難,權屯在此,相機而動。凌將軍在梁太監中軍管火藥,梁太監敗還,故留在此。”燕青道:“這裡無險阻可守,是四衝之地,金兵大隊不日到此,還該移營。”王進謝道:“承教。”命設宴相待,夜間凌振同帳,各訴心事,次早燕青、楊林別去,王進有依依不忍舍之情。
盧成挑了行李,次晚到了大名府。戴宗先在店中等候,說:“李應差軍漢押送銀子在此,一路上帶了銀子,不好走得緊,說道:”往大名贖家口的。‘倒無人敢動。眾頭領致意,事務若完,請到寨中相會。“燕青致謝,當晚店中歇宿。次早,燕青道:”我同院長、楊哥先去城中一探,可拿銀子進去。“叫盧成看行李。戴宗道:”我連日辛苦,在此將息,不進城罷。“燕青、楊林自去不題。
卻說斡離不大兵不到大名,竟回北去,只把助餉的人犯發與大將撻懶收管、證足。有三萬兵守著大名府,太守姓劉,名豫,是個狡猾之徒。見宋運已衰,金朝興旺,率先歸順,鑽刺營謀。金朝見他能幹,就把河北地方屬與他,立為齊帝。看官,你說金朝百戰得的地方,為甚麼把河南與張邦昌為楚帝、河北與劉豫為齊帝?有個緣故:宋朝已歷二百年,深仁厚澤,惠養百姓,人心思漢,未易攝服,康王即位,兩河豪傑,往往有響應的,故把虛名籠絡他兩個,要他捍衛邊疆,使他自相攻擊,到後來可收漁人之利。這是極巧的計策。這張、劉二賊睡在鼓裡,被他愚弄,全然不知。那劉豫就妄自尊大,興造宮殿,建設百官,立皇后、太子,這般做作起來。
內中只有那大刀關勝,原是大名府正兵馬總官,心中不忿,納還官誥,乞歸故里。劉豫駭然道:“孤家應天順人,稱霸一方,尊居河北,正要授你徵南大元帥,掃平宋孽,何故乞歸?”關勝道:“末將先人扶立漢鼎,流芳萬古,某雖譾劣,亦不敢汙了清白一身,改事二姓。”劉豫便厲色道:“你既懷忠義,何故上梁山落草為寇?”關勝道:“一時誤陷,終受招安,已為建功立業。臺相受天朝寵命,出典大郡,自該固守封疆,如顏常山建立義旗,興復唐室。怎遽自稱尊,貽譏後世?孟太后頒詔,康王承統,即位濟州,河南、淮北盡歸麾下,兵勢大振。時張邦昌亦受金命冊為楚帝,宗留守統兵恢復,張邦昌隨即誅了。前車之覆,請自三思。”劉豫大怒道:“這廝大逆不道,反指斥孤家!”喚武士牽出通衢斬首,號令:“如有違阻朝令者,以此為例!”關勝道:“自甘一死,九泉可見太祖列宗之靈,不似你這逆天悖理,碎屍萬段!”武士即將關勝捆綁,押出朝門。
當下劉豫大怒,便有丞相、樞密一同啟稟:“關勝雖是不識天時,出言狂妄,但是河北一員上將,有萬夫不當之勇。目今用人之際,斬此似為可惜。請主上暫息雷霆,把他監候,待臣等慢慢將好言勸慰,自然畏威感德,以為後用。漢高封雍齒,群臣息沙中之語,至今稱為豁達大度。願主上聽允。”劉豫沉吟道:“既是卿等保奏,暫時監禁。”文武大小官領命而去。
卻說燕青、楊林進城要問到金營,只見市曹內金鼓齊鳴,一簇刀斧手綁一人在法場上。燕青、楊林挨身一看,驚駭道:“此是關勝,正忘了他是大名府正兵馬總管,為何綁在法場?”甲兵圍住,不好問得,暗自叫苦。監斬官揮動紅旗,劊子手要關勝跪下,好用刀,關勝不肯,怒罵道:“我一片忠貞,不料為逆賊所害,死去定為厲鬼殺賊!生為大宋之臣,當南面受刑,怎麼肯向北而跪?”監斬官與劊子手都敬他為忠臣,又為平日情面,不甚催迫,看的人盡皆下淚。俄延間,傳奉官飛馬到來,叫:“刀下留人!奉殿下令旨,發在東司監候。”連忙鬆了綁,甲士擁護去了。
燕青、楊林也跟到東司,已收進去,把門封閉了,又不好進去。問守門的道:“方才法場放轉收進監的是甚麼人?”守門的道:“難道你不認得?這是蒲東解梁關爺爺之後,為河北正兵馬總管,為人忠勇,百姓都感戴的。”又低低道:“劉太守歸順金朝,冊封齊帝,那關總管正言規諫,激怒了劉太守,故要斬他。幸有人保奏,監在東司,正是天翻地覆,好人難做!”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