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迤邐望東走去,不上一二百步,見一年紀少的婦人,堆著滿面粉,喬眉畫眼的,穿一領對衿布襖,束根桃紅縐紗汗巾,內系一條沙綠布裙子,腳下高底鞋,提著木桶湖邊打水。蔣敬、穆春讓他走過,揭開蘆簾閃入屋裡。是兩間房子,後面廚房臥室,並無一人。不多時,那婦人嬌模嬌樣喘吁吁提那桶水進門來,見有人在屋裡,吃了一驚。穆春道:“張大哥在家麼?”婦人道:“不在。”穆春又問:“陸祥呢?”婦人道:“他到城邊買東西去了,恐怕就來。”穆青指著蔣敬道:“這位客官僱你們的船從建康來,有五百兩銀子遺失在船裡,拿出來還他。”婦人臉上變色,說道:“恐沒有這事,我不知道。”穆春努個嘴兒,蔣敬會意,便拴上了門。穆春腰邊拔出解手刀,把婦人推倒在地,一隻腳踏著胸脯,把刀在婦人面上撇了兩撇,喝道:“潑婦,你不說出來,性命只在頃刻!”婦人亂抖,求道:“官人饒命,銀子在在床底下酒罈裡。”穆春又喝道:“你丈夫兩日哪裡去了?”婦人道:“丈夫——”住了口。穆春把刀刺近喉嚨,道:“你快說,快說!”婦人道:“他——”說得一個“他”又住了口。穆春焦躁,扳開胸脯,露出白馥馥嫩鬆鬆兩乳,思量下手,婦人慌了,急口叫道:“不要動手,他也在床底下酒罈裡。”穆春道:“怎麼也在床底下酒罈裡?”婦人道:“他兩個帶這許多銀子回來,燒了神福,陸祥便起心沒得分給他,把酒灌醉,就把船裡帶來的這把刀劈面砍殺,剁做幾塊,裝在壇裡,埋在床底下。”穆春道:“張德是你丈夫,被他殺了,怎不叫喊地鄰?”婦人道:“陸祥是好殺人的,若是叫喊,也被他殺了。”穆春道:“當夜有刀在手,不敢叫喊,這兩日何不通知地方拿他送官?”婦人閉口無言,穆春道:“不消說了,必定與他通姦,謀害親夫!陸祥如今去買甚東西?”婦人道:“怕這裡露眼,燒了神福,今夜要同我過鎮江過活。”穆背道:“也是個淫婦!謀殺親夫,天理王法卻饒不得!”把刀向咽喉一勒,那股血直噴出來,婦人把腳掙了兩掙,死於地下。兩人到床底下翻出酒罈,兩袱銀子動也不動。果然聞一陣血腥。鋪陳衣服,俱在床上。腰刀掛在壁間,拔出鞘來,尚有血跡模糊。就把鋪陳衣服銀子分作兩處卷好。
只聽見敲門響,穆春走到前面,便拔下拴兒,閃在門背後。陸祥筐子內放著魚肉香紙等物,跨進門來叫道:“大嫂!”只見婦人死在血泊裡,嚇得魂飛魄散,正要聲張,後面蔣敬走出來喝道:“陸祥你認得我麼?”陸祥轉身就走,不防穆春撞進,劈角揪住,罵道:“賊驢!你劫了客人銀子,又謀死張德,佔了婦人,萬剮猶輕!”蔣敬把腰刀砍翻,穆春又將解手刀胸前搠了個窟窿。穆春、蔣敬各背上包裹,跨著腰刀,反拽上門兒走去。胡撇古還在鋤地,叫道:“小郎,方才陸祥買東西回來,怎麼不僱他船?這行李是一向寄他家裡的麼?”穆春道:“他不得閒,另僱罷!”
兩個飛步到主人家,裡面點出燈來,買酒吃了。穆春道:“暢快得緊!只是反與張德報了仇。”蔣敬道:“若沒有兄弟,也尋不出他的腳跟。”吃過多時,穆春道:“小弟有句話要與兄長商量。前日要救宋公明,把莊子燒了,田產棄了,同上梁山。誰想弄得家破人亡,回來莊院復不起,身邊的財物日逐用完,無家無室。有個西莊並山界田地,被一破落戶佔住,喚名天狗星姚瑰。這廝刁詐不仁,霸住揭陽鎮。幾遍和他合嘴,要還我莊房田地,他說開墾、修理、糧務、當差,費了好些銀子,憑著親鄰議處,貼他二百兩銀子才肯交還。我一時難措,近日又賭輸了,哪有銀子!不識進退,要借兄長二百銀子贖了回來,方可安身。”蔣敬道:“我弟兄們幾時把銀子放在心上的!這宗銀子多虧兄弟抓得來,又出一口惡氣,只管拿去!”穆春道:“兄長既是慨然,明早就要哥哥同去做個見付。”蔣敬道:“使得。”就安寢了。
明日穆春把二百兩銀子束在腰裡,其餘行李都寄在主人家。兩個廝趕著到揭陽鎮。姚瑰見了穆春,滿面春風,請到裡面。穆春道:“向所議二百兩銀子,蒙這位朋友相助,特來交明。須出房子還我。”就取出來,逐封遞與姚瑰收進。姚瑰是個笑裡藏刀的猾賊,說道:“小郎既有銀子,何消說得!少不得備些薄酒,請原議親鄰當面交割。今日晚了。”一面擺出酒菜,請蔣敬上坐,穆春對面,自已打橫,殷勤相勸。姚瑰道:“小郎連日進城得采麼?”穆春道:“不知怎麼只是輸。”姚瑰道:“夜長無事,再要一番。若是小郎贏了,明日把這原銀與房產即便交還,如何?現有這位貴友作證。”穆春有了酒,拍拍胸脯道:“這也使得,只不許胡賴。”姚瑰道:“豈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