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弟,你真不識貨,聞這茶香氣逼人,色澤也美,該不會是『蒙頂石花』吧?這可是茶中之王,幾千種好茶放在這茶麵前都要下跪的!”
“當然要跪,要我跪了只得一碗也成!”
“一兩茶值一兩金子,這珍貴茶葉還不是買得起就喝得到,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姚彩衫才不管耳邊的羨妒話語,只顧埋頭掃盤甜口,希望能夠忘記曾吞過這爆苦的茶湯,管它有多珍貴他都不愛。
突地——
清冽如山泉的清冷笑聲在人聲嘈雜中響起,姚彩衫猛地抬頭。
端坐在正對面,向來不苟言笑的斯文人兒,彎起了嘴角,深若凝潭的眸子,閃著點點繁星般的閃爍笑意。
不是很明顯,但也不容錯認,他居然笑了?!
“清澄,你不惱我了?”大喜過望,姚彩衫忘了原先的苦澀,歡喜有加地問著。
逕自端起茶碗,季清澄在觸及茶湯前,單單抬起眸光。
“沒有下回。”
冷冷話語卻如春風撲面吹來,姚彩衫聞之如花綻笑,雖然季清澄沒有多說話就自顧自的喝起了茶,但他感覺得到這冷漢人兒已不再生氣。
而且,季清澄還對他笑了,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哪!
姚彩衫感動得再度眸閃淚花,拼命點頭。
季清澄見狀,眸光一凜,神色似不認可他可以如此開心,手裡放下精美茶碗,有些惡意的問:“要不要再一碗?”
姚彩衫的瞳孔瞬間放到最大,非常沒有骨氣地從細細顫抖變成大抖特抖,不安的大眼左張右望,接著再也忍受不了地跳起,躍上了戲臺。
“清澄,你慢慢喝,我唱小曲兒給你配茶!”
從季清澄的反應可以讀出他覺得自個兒很孬,沒錯,他很孬,又怎樣?
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又熱又燙又苦又澀,喝下去之後會附在骨頭上,得央華佗再世來刮骨才能去掉的苦味啊!
給他十萬兩黃金,他寧願選擇重新投胎,否則這輩子沒有任何力量可以令他愛上茶的啊!
第四章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端午佳節,大街小巷的熱鬧自然不在話下。
雖說路不好走,人馬又雜,但最近才明白為什麼姚氏姐弟會花三個月才到巴蜀,姚爾爾是多病之身,耐不住長途的連續奔波,只好走走停停,原本以為端午前就能到達揚州,沒想到全是痴心妄想,差得遠了。
季清澄嗅著街上濃濃的節慶味道,苗人也重節日,可沒漢人這麼狂熱,熱中過節非得熱鬧一場不可的心態,其實習慣了也還能有所期待,或許這也是一種貪婪,她隱隱覺得自己不再那麼的清心寡慾。
早上出門前,不可免俗地喝了杯菖蒲酒,季清澄漫步在送瘟廟會人群之中,聽著耳邊的吱吱喳喳,說實話已不再覺得吵,偶爾還會分神去聽姚彩衫究竟在說些什麼。
而按照這男子的愛說話天性,他今天又是一邊走,一邊碎碎念個不停。
“唉,等等得找找書攤子,若有些食書,得幫二姐帶回去,真可惜二姐沒能一起出來逛逛,今兒個好熱鬧,出來走走透透氣開開心,也是一種驅邪的法子呀!”
其實聽來聽去,多少也能慢慢掌握起姚家眾人的情況,不過很奇怪,季清澄今天並不想沉默。
她抬頭望著比自個高些的男子。
“二姑娘究竟是生什麼病,大夫怎麼說的?”看姚衣衣一副想將妹妹塞給她的殷勤,她說服自己會好奇是天經地義的。
姚彩衫一臉不可思議。
“你在意嗎?喜歡上我細膩的二姐了嗎?若是的話,正好,你家裡男丁多,不像咱們家,只有我一個單傳煙——”
“你別扯遠,我僅是好奇她身子怎麼了,別回答前又先繞一圈。”季清澄頭疼地打斷了這個吵吵鬧鬧的傢伙。
雖然認真分辨也並不是討厭,或者該說是她不再那麼抗拒了。
唉,這男子徹底將她當成哥兒們雖然不愉快,但她卻也因此不再那麼害怕,前幾夜的荒唐,在他苦著張臉喝茶,之後扯著嗓子亂叫陪禮之後,變成一股淡淡莞爾……原來一個人愛哼哼唱唱和會唱曲之間沒有必然關聯。
長相英俊的男兒唱起曲兒來難聽得嚇人,茶館店東一陣傻眼後,站在臺下哀求他別再唱了,而她因為著實太丟人,所以將剩餘的半塊茶餅贈予店家,彌補客人聞聲而逃的損失。
姚彩衫看起來就像個大孩子,笑得說明不在意她的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