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再有自制力,不管怎麼攻擊她,她都能忍耐,抨擊家裡,她難以壓抑的不愉快。
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想讓他喝他讚賞不止一回的“蟬冀”。
反正,她早已不妄想了,如他所願的謹守本分,將自己當成他生命中一個有時限的過客,待明年元月十五過後,她仍回巴蜀過活。
在心中一日日倒數著,約莫再五個月左右的時日到期,比起和他相識的日子所差無幾。
然後,一個友人,在他娶妻生子之後,就會慢慢的淡忘掉,或許連名字也會慢慢消失不見。
季清澄不是壓抑,而是直接將自己當成了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不是她、卻也和她共生共處了近二十年的“他”。
在姚彩衫的眼裡,“他”才是真實存在的,而“她”是不存在的,為了這個男人的眼光,她選擇了活著的定位。
雖然還是痛,但說實話,也有些麻木了。
反倒是新生的感動,活生生血淋淋的。
緩緩倒出柔和色澤的茶湯,才平了壺身,不安分坐著的男子眉開眼笑,端起茶杯。
“我這就享用了!”姚彩衫速速地道。
“請。”季清澄溫聲回應,不讓聲音起伏。
隱藏在淡漠的雙眼背後,她不知道該羨慕被他捧在手中的杯,或是該羨慕被他喝進肚裡的茶。
喜歡是她心中的野獸,而野獸就該被牢牢拴住,好好教化。
姚彩衫不是客氣的吃相,大口大口喝完茶後,一臉的神思渙散。
“啊……”他頓了頓,好生品味這連心都酥麻的感覺,“真好喝,感覺好像喝醉了一樣……”
想喝他也喝過的茶,倒出同一壺中的茶湯,季清澄緩緩讓茶滑過食道。
原來在心中泉湧而出的感覺,就是他口中的酩酊,她這麼想著。
姚彩衫微笑著,“我可不可以再要一杯?”
她舉壺,“還有,不用急。”
氣氛閒適,突地,姚彩衫嘆了聲。
“唉,好久沒有長留在一處,才感覺有些安定,沒想到大姐再也忍受不了華自芳,命令咱們要動身回京。”
忍受不了華自芳?他對姚爾爾的好是人盡皆知,姚衣衣想嫁出姚爾爾的盤算則是在長久相處之後,不再是秘密。
“華自芳有哪裡不好?”季清澄放任好奇心發問。
姚彩衫俊臉皺成一團,“沒有不好,只是他沒兄弟這事比較麻煩些,大姐看起來粗枝大葉,不過她也有她很在意的小細節處。”
靈光一閃,季清澄恍然大悟,好像有些懂姚衣衣為什麼執意要她成為姚爾爾的夫婿,而萬分討厭華自芳的原因了。
雖然同是大戶人家,但自己有幾個兄弟,沒有傳香火的問題,而華自芳上面三個姐姐,下面三個妹妹,華家只有一個兒子,他就和姚彩衫一樣是單傳男丁……如此說來,莫非是姚爾爾無法生育?姚衣衣是為了妹妹的終身幸福著想囉?
雖是推測,可季清澄也知八九不離十,離真相不遠。
近來,當不去深思自己心情,將全部心思放在外在事物之後,她得到的最大好處,是瞭解了眾人間的牽絆關聯。
雖是無形,但一環扣一環的,幾乎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拆解,強而有力的環。
姚衣衣可以為了姚爾爾而驚世駭俗,姚彩衫則是勇於捍衛兩個姐姐,被保護的姚爾爾心思極為細密,而華自芳一心向著姚爾爾,至於另一個未婚夫,邪氣沖天的樂逍遙嘛……
“若不看他的行徑,他的眼光無疑是隻追逐著楚小南,而楚小南則也是隻看他吧……”她喃喃自語著。
“啥,華自芳的眼光追著楚小南?”
聽見姚彩衫的驚呼,季清澄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將心頭最後所想給說了出來,忙斂起心神,搖搖首。
“不,我指的是樂逍遙。”
姚彩衫一臉的不敢苟同。
“不可能的,他——”
“有時候,一個人的行為可能得完全反過來思考。”和自己有幾分神似,季清澄下意識這麼想。
姚彩衫沉吟了一會兒,霍地又抬起臉。
“清澄,那你呢?你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呢?也是該娶妻的年紀了,不打算定下來嗎?”
或許無論他再說什麼都傷不到自己了,也不會為之驚訝了,季清澄起身收拾茶具。
“這種事情我不強求。”她冷淡地道。
這話她是說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