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
“不要坐車,我們騎馬。”
他一笑,“你想佔我便宜嗎?”
“怎麼?上次你佔了我的,不許我佔回來嗎?”
元上陌笑著把她扶上馬,自己跟著上去,低頭湊到她耳邊,“敬請隨意呵。”
馬兒撒蹄奔去,她耳墜上的熱氣還沒有散開。
寒風吹過,不覺得冷,反而有種意外的凜冽,她大聲道:“上陌,我們快一點!”
“駕!”
風更大了,馬飛快地跑過街道,漆黑的路上少有人行,這個城市,這個世界,重新成為他們兩個人的。
在這樣的速度裡,糾纏不清的傷痛遠去,整個人變得分外清明。眼耳鼻唇都變得敏感,身體像是已經透明,清楚地感覺到彼此的呼吸、長街的寂靜、遠處的犬吠……
風在他們身邊呼嘯而過,他們彷彿要飛翔起來。他抱著她,她靠在他懷裡,那一刻,他們變成了一個人,只有一個心跳,只有一雙眼睛,他的感受,就是她的感受,她的心情,就是他的心情。
他們在這一刻,變得平靜、坦蕩、清澈。
中間沒有千年的歲月,沒有身體的隔閡,靈魂在上空輕輕纏繞,桑桑如此清晰地感覺到,她愛著身邊這個人。
真正的愛,不是傷痛,不是折磨,而是歡笑與眼淚過後,心中的一片清明。
尾聲
桑桑沒能贏小胖,在她沒有賭的日子裡,小胖已經進階為高階菜鳥,很輕易地贏了她這隻中級菜鳥二十銖錢。
所以路桑桑和元上陌,只能自己掏錢吃麵。
麵攤邊上的燈籠,恆久地殘損,膩著一層油垢。
麵湯恆久地溫暖,在冬夜裡喝這麼一口滾燙的湯,可以一直從咽喉暖到心窩。
熱氣氳氤,看不清彼此的臉,只有盈亮的眼睛,透過熱霧,一閃一閃,亮如星辰。
十年、二十年,八十年,這一碗麵的味道,你還會記得嗎?
無論銘記,或者遺忘,都不要緊了。重要的是,歲月的洪流裡,有那麼一個晚上,有那麼一個人,坐在我的對面,吃一碗熱騰騰的面。
天還沒有亮,元上陌問:“還想去哪裡嗎?”
桑桑想了想,“那個山谷,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雖然那個時候,她什麼都不知道。
於是兩個人,一匹馬,往郊外去。
星子冷冽,四野寂寂,空氣裡清冷的香氣,是樹木的芬芳吧?就是在這條路上,她疑心他這疑心他那,又是說上廁所,又是說大姨媽……
一幕幕,隨著馬兒的前進被一一喚醒,彷彿還可以聽得到當初的聲音。
桑桑的嘴角,掛著微笑;眼角,卻有淚意。
不,不哭。路桑桑,不要哭。
不要留給他眼淚,不要留給他憂傷。
要留給他笑容。
每當回憶停留到這個晚上,出現在他面前的,都會是你的笑容。
山谷到了。
黑漆漆看不清楚,但是已經聽得到河流隱隱的聲音。
風很冷,明明是很冷的,身體卻不覺得冷,嘴裡撥出白氣,元上陌抱住她。
星子在頭上,東方隱隱有些發白。
“天快亮了。”元上陌說。
“是啊,那天看晚霞,今天看朝霞。”
“可惜,紅葉沒有了。”
“明年會有的。”
元上陌沒有接話,片刻道:“明年我還會來的。”
紅葉年年如舊,可是人呢?
不要緊。
只要我坐在這裡,看著對面的滿是紅葉的山,我就會想到,有個女孩子,陪我在這裡烤魚,她還送過我一束花。
我會記得她穿著裡衣束著頭髮的模樣。
我會記得她啃羊腿的模樣。
我會記得她輸錢的模樣。
我會記得吃麵的模樣。
……
十年、二十年,八十年,我都會記得。
他抱著她,低聲問:“桑桑,你相信人有世生嗎?”
“我相信有。”桑桑點頭,用力地點頭,“一定有。”
“那麼,來生我再來找你。”
“嗯!”
那一抹青白,漸漸明亮起來,跟著一抹紅霞,如胭脂一樣染紅了天空。
是朝霞。
半邊天幕,紅彤彤的,雲霞在上面燃燒。
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