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她的意思,面容也漲紅了,衝出她的閨房,過了會兒,把來弟像拎小雞、小白兔似的提了過來,落在招弟床邊,簡單扼要他丟下一句:“替你大姐瞧瞧腿傷。”接著轉頭步出。
“大哥是、是怎麼啦……”招弟盯住他走出去的背影,不太懂他的轉變,那對神俊的眼眸瞧著她時,彷彿熾熱了些、危險了些、又若有所思了些,攪得她芳心大顫。
“沒啥兒!他是同雲姨談日子去。”來弟已得知來龍去脈,理著自己被人弄亂的衣領,呵呵輕笑,那神態跟雲姨像個十足十。
“談什麼日子?”
“嗯……這個嘛……等談妥才知道,我也不清楚哩。哎呀,大姐別管追些啦。”來弟無辜地眨眨眼,忽地雙手叉腰,學著惡霸口吻:“現在,褲子脫了、衣衫解了,躺下。讓本大爺好好瞧你的身子!”說完,自己都笑得東倒西歪。
“來弟!”她紅著臉瞪人。
另一方,鷹雄步出房外,並非找雲姨“談日子”。
愈是著想,他心思愈亂,震驚於這項事實,他愛她、護她,不僅是兄妹之情,還有更深刻的,在心底萌芽滋養。
但,他能給她什麼?他已慣於飄泊,卻要她永遠在原處等地?
走出四海鏢局,他往珍香樓去,在二樓憑欄處的老位於落座,叫來五罈子酒。此時夕陽西斜,雲彩變化多端,渲染上深淺不同的霞紅。
欄杆是新物,舊的之前已教他毀去,他大掌撫著,想起那日的危急,招弟墜樓,面色不禁一沉,心臟緊緊收縮。唉……縱使情意橫生,他能給她什麼?
他憑欄獨飲,一罈接著一罈,似醉非醉,直到珍香樓打烊,他是最後一個離去的客人,臂彎中還挾著一罈酒,步伐蹣跚地回到四海鏢局。
他不走正門,卻從後院翻牆躍入,沒去驚動人,而兩腳有自己的意識,靜靜走到招弟房門口,他抬起手欲敲,忽覺這動作好生魯莽,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見著她,要說什麼?更何況天都晚了,她也已睡下了吧?
才想著,兩扇門已由裡邊開啟,那姑娘陡地出現在他面前,夜下,那張小臉顯得格外瑩白,眸光閃動,如星如泓。
“大哥,怎麼現在才回來?你……你喝了好多酒呵……”濃烈的酒氣撲鼻,她語氣擔憂,已跨出腳步要去扶他。
“我沒事。我是千杯不醉,你忘了嗎?”他心動,微微一笑、緊緊按捺,退了開,轉身往廊外步下。招弟跟著過來,陪他坐在階上,柔軟地道:“大哥想喝酒,一個人多寂寞,為什麼不叫我一塊兒去?”他的側面當真好看,粗獷英俊。
“你身上有傷,不好喝酒。”
“金寶兒和來弟也去,有她們陪你喝,還怕不暢快嗎?”她笑著,酒渦輕舞,“若阿爹和其他妹妹都在,那才叫熱鬧。”
鷹雄但笑不語,仰首飲了一口。今夜的月光真美,整個小院都鑲一薄薄銀輝,而蟬聲唧唧,總不停歇。
“大哥……你有心事?是不是?”她雙手在膝上交盤,美好的下顎輕輕擱著,細細瞧向他。
他舉壇飲酒的動作微頓,眉眼深邃,似是思索著,半晌才道:“招弟,明日,我得走了。”
聞言,招弟動也不動,仍瞧著他不放,眼中光輝微微一黯,她幽幽嘆息:“你不等阿爹回來嗎?他若沒見到你,又要吹鬍子瞪眼睛。”
“我耽擱太久了,馬賊幫的事得徹底處理,等事務一完,我會再來瞧你。”
他不這麼說也算了,偏偏提及,招弟抿了抿唇,略帶幽怨地道:“你、你總這麼說,可要見到你的面,同你說說話,又得等到明年蟬鳴時節……這回若非我受傷,你也不會留下的,你、你……”明知他遲早要離開,明知二人相見又得等到來年夏季,明知無力改變,還要試著去求,但知道歸知道,心還是痛,還是難過。
吸了吸鼻子,她斂下眼睫:“大哥……對不起,我、我很失態。”
即模樣我見猶憐,原本秀挺的雙眉落寞地低垂,薄唇兒很著好緊,輕輕顫動,像強忍著什麼,不敢放縱。
鷹雄瞧著,心跟著擰了,這一刻,回憶如潮,一幕幕在腦海中走過,想起在仙霞嶺隘口初遇,他讓一個小姑娘的英氣膽識所折服,原來早在那一年,她已經在他心底撒播、漸漸萌芽。
但,他能給她什麼?他自問了一個晚上、推敲了一個晚上,心中沒有正面的答案。此時她在眼前,面容這般可憐,欲言又止、目中含光,他還能堅持什麼?所有的疑問和答案都被粉碎了,他只剩一顆心,鐵漢亦有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