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的女兒結婚,佃農要交稅;佃農的女兒結婚,佃農還得交稅。而這些稅一般都只有農奴需要繳納,這回繳付領主說多少就是多少的浮動地租的自耕農也得交啦?!
凱瑟琳一點兒也不生氣。她早就出離憤怒了。
馬修顯然早有心理準備,一點兒也不驚訝,只是誠心地感謝凱爾的提醒。“對了凱爾,今天神父到了,教堂是不是可以開工了?”
“今天到了?”凱爾顯然對神父直接出現在紐芬,而沒有經過謝瓦利埃感到驚奇。紐芬兩面環山一面有河,基本只能透過謝瓦利埃和外界接觸。不過他也沒多想,“我這就回去告訴父親。工匠的糧食早已打包了,估計明後天就能運到。你放心。”
“麻煩你了。”馬修用力握了握凱爾的手,然後和凱瑟琳重新坐上驢車,帶著新鮮的麵包返回紐芬。
直到凱爾的面貌開始模糊,凱瑟琳才想起要擠出笑容,裝作很快樂地朝凱爾揮手告別。
為期近兩個小時的顛簸路程又要開始了。天色漸晚,西沉的太陽帶走了光明和溫暖。凱瑟琳感到絲絲寒意,抱緊雙肩保持體溫。
一件外套披到凱瑟琳的身上。
“你穿上吧。”凱瑟琳又將外套遞回去。雖然她確實需要,但沒了外套馬修就只剩下一件粗麻單衣了。
馬修好像沒回頭似的,專心趕車:“我不冷。”
凱瑟琳想了想,還是接受了哥哥的好意。轆轆的車輪聲暫時成為兩人耳邊唯一的聲響。
“……哥哥。”凱瑟琳小心地叫道。話說自從穿越過來,她還沒正經跟哥哥打聲招呼,“除了熬到收穫的口糧,咱們家錢或糧食用來交稅麼?”
“這不關你的事。”
真不愧是父親的兒子,說起話來簡直一模一樣。碰了個大釘子,凱瑟琳只好沉默了。
“你見到卡爾了?”
馬修突然問道。
“哎?!你……”凱瑟琳嚇了一跳。他怎麼知道?!
“你回來的時候很不高興。我想不應該是因為凱爾。”馬修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瞅了眼妹妹,“而且卡爾被懸掛示眾的地方就在你們回來的方向。”
凱瑟琳默然。良久,她突然出聲:“森林最外圍應該是我們的。卡爾不該死。”
“我知道。”
馬修即答。
不等凱瑟琳用顫抖的聲音質問他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抗爭,馬修繼續說了下去:“法**,父親曾經以這個作為理由與領主爭辯。結果……”
凱瑟琳沉默了。是啊。那種場合提出來,不跟打領主巴掌,直接要領主把貪了的地都吐出來一樣麼。
她不相信父親會和自己一樣蠢。也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提起這個,死馬當活馬醫了吧。
“……咱們家租種領主的土地,在莊園法庭有公簿做記錄麼?”
凱瑟琳忽然問這麼一句,搞得馬修莫名其妙:“為什麼要在莊園法庭做記錄?只要租了,就歸咱們種,何必需要寫下來?”(注1)
“沒什麼。”凱瑟琳不多做解釋。
沒有記錄,那麼自家和其他從羅塞爾一起遷移過來的村民不是公簿持有農,而是自耕農。(注2)這是一種繳納浮動地租,無法從領主那裡獲得農奴可獲得的人身保護,但無需繳納農奴承擔的各種苛捐雜稅的農民。很顯然,理論和現實是有差距的,但她所關注的基本核心應該不會改變。
他們的生活並不安全。名義上的人身自由以不穩定的生存條件為代價。他們支付的租金不像農奴那樣過去幾代人也不增加一個銅幣,也不像農奴擁有不被領主驅趕出領地的傳統。領主隨時可以提高地租,以逼迫他們放棄土地。
然後他們就會像自己之前“夢”見的原身的那段記憶,死在城牆根。
她要改變這種現狀。她想要富足地生活下去,想要一個保護她和家人遠離壓迫與苦難,任何人也無法奪走的安息之所。
她想要擁有自己的土地。
貨真價實的,土地所有權。
凱瑟琳仰望天空。太陽只剩火星。絢麗的晚霞之中,月亮悄無聲息地露出她靜默的容顏。
一介草民,把房子掀過來也倒不出幾枚銅板。這樣的條件想要獲得土地的所有權?或許把月亮摘下來更靠譜些。
凱瑟琳的心中一片茫然。
顛簸而漫長的旅程終於到盡頭了。兩人回到了紐芬,首先將麵包送到伊娃婆婆的家,同時把交稅剩下的兩枚銅幣還給婆婆。然後才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