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買整齊。
他的僻性是從骨子裡帶出來的,凡事要求做到盡善盡美,所以什麼事也都要自己來,可是採買這種瑣碎的事對他來說卻是一種酷刑。
盯著老管家開給他的採購單,他滿心不情願地從種苗行出來,眼看紙條上還有好幾項東西還沒買齊,嘖,要他上漁市場買魚?刪!過冬用的棉被?刪!他一目十行,一路將購物單上看不順眼的專案自動去除,反正回去了不起把耳朵鎖起來,讓老管家吼兩聲就算了。
說來說去全是他那群狗黨朋友們肇的禍,說什麼怕他寂寞難耐、餓死沒人知道、不歡石谷會變成垃圾石谷之類的屁話,硬塞給他一個宮廷總管,該死!害他還得出來買東買西。幹麼,大饑荒也用不著買這麼多東西!勞什子的清潔用品那又是什麼鬼東西?!
當他心情一路沉入谷底準備毀屍滅跡,將紙條一揉了事時,一陣風吹來,捲走了他手上的單子,他從來不看路之外的眼睛,正巧跟正要穿過街弄的喜轎觸了個正著。
他被轎簾掀起一角暴露出來的容顏給震住了,雖說只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喜轎的窗簾又恢復密不通風的樣子,可是,有什麼閃電般地劃過他曾經的記憶,一身懶洋洋又不帶勁的他,倏地化成長虹擋住迎親的隊伍。
“你……想幹什麼?”吹鼓吹的樂師差點沒把吹頭塞進嘴巴。舉牌的人也放下了彩牌,金府迎親的粉紅金字從雲天落入泥地。
“我要見她。”
“怎麼可以,她是金老爺的新娘,是你說要見就能見的啊!”陪在轎側的媒婆出來幫人場,新娘要是有個失誤,別說媒人錢拿不到,金家的惡勢力也不是她惹得起的。
“我想見的人,就算天王老子也攔不住!”他輕輕抬了下顎,原來漫不經心的神情不見了,這些平凡庸俗的人們老是不知進退,給了臉不要臉。
媒婆理直氣壯的肥臉慢慢扭曲了,一個人的氣勢怎能說變就變,剛剛只覺得他粗獷性格,只是個長得吸引人的男人,怎麼才一眨眼,靠近他三尺外都覺得膽寒。
“攔住他……強盜在光天化日下搶親啊……”媒婆的尖叫還在喉嚨裡滴溜地轉著,戈爾真勢如破竹,早就撥開想阻攔他的人,掀起轎簾——
在眼跟眼相映的同時,海荷官匆忙地抓起剛才貪圖涼快拉下來的鳳冠,然而,戈爾真卻不允許她的眼從他的瞳消失,他半個身子鑽進轎子內鉗住她意圖轉開的下巴,讓她的視線僅能容納住他。
“你是誰?”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他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害怕迅速湮沒了這微乎其微的熟悉感……
海荷官嬌小的身體頂住狹隘堅硬的座靠,雙手胡亂地摸索,希望能找到什麼足以防身的東西。
戈爾真瞪著她不施脂粉的臉,一樣濃密黑黝的眉毛,一笑就翹起來的溫潤嘴唇,象牙色的肌膚,又亮又機靈的大眼,他輕佻的在她粉嫩的臉蛋揩了一下。“你這張大餅臉還是沒有變嘛。”
什麼跟什麼?事出突然,海荷官氣上眉梢,這人在想什麼啊,她今天是新娘子囉,他跑來鬧場就算了,還放肆地在大街上製造騷動,最可惡的是還隨隨便便用他一隻髒手吃了她的豆腐。
海荷官抓起他無禮過的手狠狠就是一啃。沒辦法,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樣有力的武器,誰叫她窮得連買木簪的銀子都沒有,還好,她娘給了她一口好牙,要咬色狼絕對不成問題。
沒想到他眉皺也不皺,魁梧的臂膀輕而易舉地把她抱出轎外,隨手把她抓在手中的鳳冠給扔掉了。
海荷官目瞪口呆,她的鳳冠!上頭的珍珠瑪瑙可值上好幾千兩銀子,他到底識不識貨啊!她一陣心痛,去他來攪局的登徒子,她的人生,她的未來全寄望在這場收入裡,壞事的蠢蛋!
迎面來的是亂成一團的喧譁,轎伕們全是紙紮的老虎,吹牛皮誰比誰都吹得大,可一碰到棘手的突發事件,一個個都落地生根成了木頭人,海荷官縱然有一百個不願意,看見圍堵的人那副矬樣,想求救的喊聲就卡在喉嚨裡放棄了。
從很早很早以前,她對人性就不抱希望了。
當年大火的時候,那些吃過戈家點滴恩情的人,沒有一個肯捨身救人的,一個個只會虛情假意地跺腳嘆息,眼睜睜看著一大棟宅子被烈火吞噬,直到宅子成為灰燼廢墟。
海荷官心亂如鼓,只聽見長長的口哨聲響起,由遠而近的馬蹄達達而來,捲起的塵埃弄得她連咳不止,努力踢動的氣勢不覺折去一大半。
她像一捆麻布袋被扔上馬鞍,粗魯的撞擊差點讓她吐出膽汁。“你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