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陽家喝得最多的是“鐵觀音”。
蝶兒就是喜愛這茶獨特的名字:“鐵觀音”, 有著觀音菩薩般的心腸,慈心如鐵不更改,悲願如水濟蒼生。
這些學美術的,學戲曲的;高校的,文化館的,聚在小屋就一律都是朋友。歐陽用電茶壺煮水,把紫砂壺、紫砂杯、茶海等茶具,放到茶池之上。
年輕人都灑脫,二道水一過,話題就逐漸多了。
雪濤談到,他曾看過敦煌文獻中有最早記錄茶酒爭功的一篇變文,以一問一答的方式,讓茶和酒各自誇大炫耀,最後雖說各有千秋,然而作者多少是偏向於茶的。
歐陽說:“茶是溫文爾雅的文士,酒是快意恩仇的壯士,原本都是極好的,古人也好事,一定要分個上下,這不就難了?”
蝶兒說:“喝茶卻能喝出茶禪一味的文化來!”
童童介面說:“喝茶原本就是喝茶,如何個茶禪一味?”
歐陽說:“茶中有人生三昧——初飲苦澀,再飲回甘,飲後餘香。茶與禪的相通之處在於追求精神境界的提純和昇華。塵心洗盡興難盡,世事之濁我可清。”
蝶兒說:“我們一直在享用茶,誰又曾想到,這茶也有著與菩薩一樣無私奉獻的精神?”
童童反問道:“這茶怎麼會有與菩薩一樣無私奉獻的精神?”
蝶兒引了明海法師為《茶與禪》所作的序文,謂茶“遇水捨己,而成茶飲,是為佈施;葉蘊茶香,猶如戒香,是為持戒;忍蒸炒酵,受擠壓揉,是為忍辱;除懶去惰,醒神益思,是為精進;和敬清寂,茶味一如,是為禪定;行方便法,濟人無數,是為智慧”, 而這茶的六度不也正是像菩薩一樣在世間做著“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的事業嗎?
張書力便擺手道:“切莫提禪,如今佛教是沒落了。”
大家就笑他的感嘆,
張書力是文化館的美術幹事,平時同歐陽打得火熱。歐陽家但有聚會,總少不了他,熱鬧又滑稽,活寶似的人物。
“說來好笑。我以前也常往寺廟走動的,和廟裡的知客混得挺熟。一次找他去,卻見他忙著打電話,一問才知道在聯絡眾和尚呢。原來和尚們在外都有自己的公司,有重要的*才回來披掛上那一套行頭,平日裡還不是西裝革履的當他的大老闆呢。”
童童便笑出聲來,
“哪有這樣誇張?”
張書力說:“如今我是不往廟裡去了,要想真正瞭解佛教,我還是相信書本,看看歷代相傳的經書還是有作用的。”
雪濤笑道:“這話我認同。以前認識一個學佛的,開口閉口都是神通因緣,問道佛祖釋迦生辰和圓寂的時間卻答不上,可見如今的佛學教育還有待提高呢。”
歐陽說:“有些也只是個別現象。不過佛教要改革,寺院的規範是重要的。城東蓮花寺原有一個女知客,辦事甚是果斷利落。學校派我考察民間藝術,我就參加了蓮花寺的一次*。當時人山人海,全由她一人指派,安排得緊緊有條。前排有條凳,供有請柬的貴客居士坐,沒有請柬的都擠在後頭。當時我擠進去,她便問我要了請柬,然後幫我找坐。她的眼也尖,瞧見眼生的就要看請柬;沒有請柬的她便戳著腦門把人撅到後頭去,真是不簡單。會後我和她閒聊,她竟知道我們學校。她說她是佛學院畢業的,正經八百的國家幹部呢。我問她如何只做個知客,她卻笑道:慢慢熬唄。”
蝶兒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也去過蓮花寺,問老主持這女知客的情況,老主持卻說:阿彌託佛,切莫提她,嫁人了,作孽喲。我碰到過她,如今有了個女兒,只是成天罵寺裡的人。她跟我說,你是不知道廟裡的那些個齷齪事,沒的把人憋屈死。她們看我不順眼,我就偏要嫁人,還偏住在廟旁邊,我氣死她們。聽聽,兩個偏字,猶見其心中之憤呢!”
雪濤道:“竟有這樣的人,真格一個有血有肉的奇女子!”
此刻的歐陽興致極高,
“蘇軾說,從來佳茗似佳人。現在對面坐的,不僅有佳人,還有摯友,為促雅興,我先來一首《送別》。今日不拘是誰,都要有一個節目才好。”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微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
他的聲音輕且微微有些顫抖,唱這首童聲歌曲卻能恰到好處。
小屋是這樣的溫馨,每次到此,蝶兒就感到心靈的放鬆,彷彿被一種濃濃的氛圍包容著,她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