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又難免黯然神傷,當初跟著徐十九從福建來到上海的老兄弟是越發凋零了,也許下一個就該輪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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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日軍便停止了攻擊,除了前哨陣地上偶爾會響起幾聲槍聲,就只有遠處寶山縣城方向不時有強光劃破漆黑的夜幕。
戰壕裡鼾聲響成一片,老兵們已經紛紛進入了夢鄉。
舒同文卻怎麼也睡不著,白天打仗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可晚上一靜下來,只要一閤眼就會想起南苑軍營的屍山血海,或者白天那屍橫遍野的慘象,想起這一幕幕血淋淋的景象他就從靈魂深處感到害怕,他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很怕死。
“文娃子,睡不著吧?”一個溫和的聲音忽然響起,舒同文回頭看時,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孃舅已經坐到了他身後,嘴裡還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
舒同文使勁地點著頭,又本能往老孃舅身邊湊了湊。
夜幕下,老孃舅的銅煙鍋一閃一閃地泛著幽紅的微光,這讓舒同文感覺到自己還好生生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心裡便略略好受了些。
老孃舅問道:“文娃子,你知道老兵最怕什麼嗎?”
“機槍。”舒同文不假思索地道,“你說過新兵怕炮,老兵怕機槍。”
“呵呵,那是在戰場上。”老孃舅笑笑,接著說道,“除了機槍,還有更讓老兵害怕的東西,那就是寂靜的夜晚。”
舒同文看看沉寂的戰場,心頭一陣悚然。
老孃舅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這人哪,一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一胡思亂想,心裡就會害怕,這心裡一害怕呀,那就要當逃兵了,許多老兵打仗時根本不怕死,可當他們負傷住進醫院之後,卻一個個當了逃兵,就是因為這個。”
舒同文一陣臉紅,就剛才,他也萌生了當逃兵的念頭。
舒同文吶吶地問道:“老孃舅,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不害怕?”
“沒有,只要是人就會害怕,你們大隊長也一樣會害怕。”老孃舅搖了搖頭,幽幽地說道,“讓自己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不過讓自己不胡思亂想卻是可以的,這人呀,只要一累沾地就能睡著,睡著了也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看看四周酣然入眼的老兵,舒同文忽然間明白了,入夜之後日軍明明已經停止進攻,可老兵們卻還是要玩命地加固工事,他們既是在為明天的戰事做準備,同時也是為了耗盡所有的精力,以便自己能夠暢然入夢。
想通了這點,舒同文掄起工兵鍬就坐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徐十九忽然鐵青著臉從前面走了過來,他剛剛去了517團的團部,據說是師部有命令,不過看他這臉色,多半不會有什麼好訊息,果然,回到指揮部後徐十九就語氣低沉地對老孃舅說道:“馬上集合隊伍,回市區。”
第一卷淞滬會戰 第59章七十四軍
十九大隊被61師掃地出門,又重新回到了上海保安總團的序列。
此時上海保安總團以及警察總隊已經全部拆散補充進嚴重減員的87師及88師了,十九大隊倒成了唯一直屬於淞滬警備司令部的武裝力量了。
淞滬會戰依然打得如火如荼,儘管松井石根這個老鬼子調整了主攻方向,可第3師團對薀藻濱大橋、泗涇鐵路大橋、丁家巷以及海關碼頭這幾個方向的攻勢卻絲毫不見減弱,並且還在炮臺灣重開了一個戰場,以一個大隊的兵力猛攻吳淞炮臺。
蔣委員長也匆匆趕到南翔,給前線的高階將領加油打氣,至於徐十九“起死回生”這件事,則根本就沒引起他的注意,他一個國府領袖,又哪裡顧得上一個大隊長的生死?既便徐十九是抗戰英雄,淞滬會戰開打之後,冒出來的英雄還少麼?
顧祝同、陳誠等高階將領也已經忘記有徐十九這麼號人。
張治中倒是沒忘,不過他在上次電話風波之後,心氣就已經洩了個乾乾淨淨,就連第9集團軍的實際指揮權都已經移交給王敬久,現在他一門心思就想著早日解甲歸田,又哪裡還有心思顧及區區一個十九大隊的歸屬問題?
不過,有個人卻始終關注著徐十九和十九大隊,這個人就是88師副師長馮聖法。
8月28日,也就是十九大隊重歸上海保安總團序列兩天後,88師師部迎來了一位改變徐十九和十九大隊命運的客人,他就是58師師長俞濟時。
此時88師已經將師部遷進四行倉庫,俞濟時走進四行倉庫時,發現馮聖法的臉色很難看,孫元良神情僵硬地跟俞濟時點了點頭,就怒衝衝地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