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甄柔就和甄姚一起湯藥不斷了。
有道是良藥苦口,甄姚婦女惡疾之重,非濃湯重藥不可。
比起甄姚每日一劑聞著都舌尖發苦的湯藥,甄柔顯然要輕活得多。她每日所服湯藥,是以補氣血為主,輔以每七日一次藥浴蒸出寒氣。尤其甄柔之症,是以耗神傷及根本所致,是以靜養補氣即可達到有效治療。再待到了後面,也無需每日服用湯藥,可改成藥膳以固本培元。
如此泡湯用藥了幾日,日子展眼就進了農曆十一月了。
正如羅神醫那日走時感嘆的,這連著兩日午時一過就變天,怕是要不了兩三日就要下雪了。果然就在看診的第三日深夜,永安三十四年的第一場雪,在所有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悄然落下。然後就是接連幾天漫漫揚揚的大雪下個不停,眨眼之間,近處的院落屋頂,遠處的城廓高山,都是白茫茫地一片了。
卞夫人是眾所周知的賢良之人,很是體恤大家,說是今年的雪來得突然,大家該是有些禦寒過冬的沒準備妥當,又雪天路滑,就暫免了這幾日的晨昏定省。
對於歷經周折才平安歸府,如今又頗受曹鄭看重的甄柔,卞夫人也格外的照顧,特意讓身邊最為倚重的春嬤嬤親自過來告知暫免省安諸事,還另道甄柔從彭城到信都路途疲乏,正好趁此好生休息一下。
當然也少不了拿出實際行動,以表關切之情。
直接言明聽聞曹勁向曹鄭請了羅神醫給甄柔看診,知道甄柔體寒不易身孕,需靜心養氣調養一年半載才行,故又讓春嬤嬤從自己的私庫裡走了人參、鹿茸、阿膠之類的名貴藥材一併送了過來。
雖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但聽聞卞夫人如此之快就得知了,心裡還是頗有些驚訝。
許是因為知道曹勁的野心,明白自己的立場與卞夫人對立,是以即使卞夫人處處與她為善,也免不得多想:卞夫人此舉是向她示威,告知府中一切盡在掌握?還是昭示曹鄭極其信任她?
念頭下意識閃過,甄柔就打住了思緒,她心裡時刻謹記羅神醫的醫囑,不敢再勞心費神。於是念頭一轉,就計上心頭。
當日曹勁踏著掌燈時分歸來,甄柔趁著用晚飯之前盥洗的空檔,在內室外間當閒話家常與曹勁說道:“今日卞夫人差身邊的管事春嬤嬤過來一趟,說是雪天路滑,暫免了這幾日的省安之事。”說時,微墊起腳去解曹勁身上的玄色大氅。
曹勁聽甄柔提及卞夫人,不由分了一些心神聆聽,就不妨甄柔突然傾身靠近。
他從最底層計程車兵做起,習慣了近身之事親力親為。即便後來有了親信追隨者,也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他自不會讓和自己一樣的大男人來服侍生活起居。而府中雖有侍從,可不想再有什麼未婚妻之類的麻煩事,他就讓張伯將年輕侍女全部打發出去,只留了膀臂腰圓的粗使僕婦在三房院子當差。如此,哪受過甄柔這等精細的服侍?何況身處大帳,如今天下大亂,細作不知凡幾,怎能讓人隨意近身?女人、小孩、老人,往往就是這類看上去無害的,最容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然,若有似無的幽香傳來,不覺心猿意馬地憶起這幾日晨起時那溫香軟玉,揮開拒絕的動作就跟著一滯。
他不是虧待自己的人,既然貪念這溫柔小意,那麼就讓自己適應下去。
曹勁讓自己念之甄柔是依附於他的人,便張開了雙臂,神色自若地讓甄柔為他解下身上的大氅。
甄柔才不知曹勁的這些想法,她如今的言行舉止,不過是她自小所受教誨告知她身為人妻當做的罷了。
這時,甄柔見曹勁對關於卞夫人的話根本不置一詞,似頗為不屑一般,便一邊將從曹勁身上解下的玄色大氅交於阿玉拿出去撣去上面積著的殘雪,一邊又說道:“……而且還讓春嬤嬤送了不少頗為名貴的藥材來,讓我安心等羅神醫給調養身體。我就在想這些藥材到底價值不菲,不管我用不用它們,面子上還是當給卞夫人道個謝才是。”
說話的當頭,兩人來到南窗,對案坐下。
甄柔面對窗戶而坐,想起剛才靠近時曹勁周身的寒氣,於是隨手拿起案上溫著的銅壺,給曹勁倒了一杯熱水。
盛熱水的容器是一輕便的耳杯,木質紅漆,兩耳上鎏金描飾,十分精緻小巧,這是甄柔陪嫁的日常所用的器皿之一。
時下有文人墨客,或是自古有之,道是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那是一種情態上的動人,讓她們不同於而勝於尋常的庸脂俗粉。紅漆鎏金為襯,十指青蔥惹眼,水汽氤氳裊裊上升間,格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