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甄府景緻最好的地方,便是半畝荷塘,一片濃綠之間,水波盪漾之上,點綴一塘荷花。時已立秋,天氣雖依然燠熱難熬,荷塘卻是一片落寞了,盛夏時的綠意盎然變得哀慼破敗。又是夕陽西下之時,這種暮色殘荷之景,讓人看了心裡難免生出感傷。是以,這個時候,半畝荷塘一帶罕有人至,尤其是靠近竹林一帶,多少有些過於陰涼了。
而人少的地方,卻極便於談話。
甄柔和甄姚就特意挑了半畝荷塘,偏又今日夕陽落得晚些,大片似血的殘陽照得人晃眼,索性就往竹林裡走。
不想尚未走入竹林,竟聽得這等流言。
甄柔忙回頭去看甄姚可好。
這話落入耳中,甄姚渾身一震,猶如晴天霹靂呆在當場,臉上更是唰地一下全白了。
甄柔心中一緊,倏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她不敢細想,只知道必須喝止住這等流言。
“大膽!哪處的婢女竟敢在府中議論!”甄柔厲聲一喝。
陡然發怒的聲音一出,竹林中瞬間一靜。
有風吹過,竹林發出簌簌的輕響。
半晌,一襲紅衣白裙的女子瑟縮著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綠衣小婢。
那紅衣女子顯然不會是侍女,她身上是上等縐紗錦衣,下身的長裙也是最時興的留仙裙,頭上烏髮挽雲,戴了一支墜著長長流蘇的金步搖,襯著一張宜嗔宜喜的鵝蛋臉,別有一番人間富貴的嬌麗在,端是一個錦衣華服的美少婦。
看到那紅衣女子,甄柔和甄姚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滿目震驚。
這時,和阿麗一起跟在身後的阿簪已驚愕叫道:“大少夫人!”
那紅衣女子聽到阿簪這樣喚她,又見甄柔目光復雜的看著她,心下一鬆,捏了捏身邊的綠衣小婢,就順勢搭著綠衣小婢的手艱難跪下道:“妾矜娘,見過……”頓了一頓,才喚了一聲“二娘子”道:“見過三娘子……”
甫一開口,一旁的綠衣小婢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三娘子,矜娘身子本就弱,如今還懷著大公子的孩子,跪不得!還請三娘子憐惜!”
孩子?
一行人聞聲看去,這才發現那自稱矜孃的女子,肚子高高隆起,一看就是懷胎有五六個月了。
而這女子腹中孩子還是兄長的……
甄柔看著與長嫂猶如一對雙胞胎的矜娘,想著兄長對長嫂的痴情,已經信了眼前這綠衣婢女的話。
可這矜娘為何和已逝的長嫂如此相似?
兄長又怎會允許一個姬妾先懷孕?
母親可知道此事?
一剎那,甄柔腦海中轉過數個念頭,面上卻神色不變道:“阿兄還未給我續娶阿嫂,豈容得你有孩兒!便是我母親那裡也說不通!現在竟敢在府中妄議,當真以為腹中胎兒就可以讓你肆無忌憚!?”
神色冰冷,語聲嚴厲,顯然沒有因為甄明廷作罷,更是直接點出她手中最大的依仗!
矜娘心中一慌,情切之下急急辯駁:“三娘子,妾真沒有妄議,是妾從男君那聽——”聲音嘎然而止。
甄柔斷然喝道:“住口!竟還汙衊我阿兄!”
一聲怒下,矜娘已是惶然,改口不迭:“不是男君告訴妾的,是妾偶聽男君讓人遣散大夫人和二娘子的侍婢時,偷聽——”
“阿柔!”不等矜娘說完,甄姚猛地一把抓住甄柔。
聲音陡然拔高,被抓住地手臂更是一痛,甄柔猝不及防吃痛了一下,不由皺了皺眉。
見甄柔皺眉,甄姚緩緩回神,然後微喘著氣道:“阿柔,她到底懷了阿兄的孩子,讓她起來,就這樣吧。”說時,眼中還有驚慌失措的神氣。
正如甄姚所說,矜娘畢竟懷了甄明廷的孩子。她們作為妹妹,如何也管不到兄長的一個妾頭上,還是懷有身孕的妾。
而且甄姚這個樣子,明顯不對。
甄柔不再追究,當下讓矜娘主僕離開。
一時間,竹林入口只有甄柔和甄姚姐妹兩,以及她們各自的貼身婢女一人。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已然沒了散步的閒心。
看著甄姚一副失魂落魄,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甄柔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更不敢去觸及那駭人的真相。
如是,姐妹兩一路無話,徑自往回走。
不覺走回到陸氏的院門口。
這便要分開,甄姚忽地一把抓住甄柔的手,目光定定地望著甄柔,一字一頓清晰道:“阿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