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至親,何至於弄成這樣?
這一天晚上,對於甄家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沉痛悲鳴的。
悲劇雖是甄姜造成的,可又如何怨怪?
甄姜也不過是一個被逼入絕境的女人,恩愛十餘年的丈夫要她的命,更連她的孩子也可以放棄,甄姜固然可怨,可恨,卻亦可憐。
到底還是甄家這一輩的嫡長女,並曾養在甄祖父的身邊,如今是不可能葬回夫家了,孃家總要給她一塊棲息之地。
招魂、沐浴、入殮、告喪等事宜一應不少的為母女辦了。
不過她們這樣的走法,實在算不上光彩,喪禮操辦起來少不得要低調些。
告喪也只給陸氏的孃家,極少數關係近的族人說了。
在這個人人自危的年代,都少不了有幾分心思,見出嫁十多年的甄姜突然回來了,還和其母陸氏一起喪命了,都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前來弔喪的時候都異常沉默,至多表面上一兩句不痛不癢的安慰之言。
一時間,整個甄府都沉浸在一種諱莫如深的哀慼之中。
彷彿從烈火烹油的熱夏,陡然進入了草木蕭瑟的深秋。
心雖沉寂著,人卻忙碌著。
斯時,尋常百姓為了餬口已是艱難,葬禮從薄不提。世家大族或豪強地主,沒了經濟上的束縛,在喪葬禮俗上素來興厚葬之風。
是以,再是低調喪葬禮俗,也不免冗雜之事繁多。
曲陽翁主和陸氏當了這麼多年妯娌,尤其是甄家人丁單薄,多年來都是妯娌兩相互扶持過來,即便有最後這一年的隔閡,可到底以往的感情還在,曲陽翁主免不了傷感一回,精神也就跟著些不振了。
這個時候,甄柔只有義不容辭的站出來了。
操辦陸氏和甄姜的喪事,不時接待前來弔喪的女賓,其餘時候就是守在甄姚的病榻前。
母親和長姐的突然離世,對於甄姚的打擊顯而易見。尤其她正處於人生的最低谷,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可謂傷上加傷,痛上加痛。
那夜胸口被刺傷昏厥後,這都快三日了,甄姚仍舊昏迷不醒。
甄柔心裡著急,從靈堂夕哭出來,就要徑直去看姜姚。
曲陽翁主一見甄柔急匆匆退出靈堂,就知甄柔十之八九又要去看望甄姚了。沒有母親不心疼自己的女兒,即使再憐惜甄姚的遭遇,也捨不得自己女兒太累。忙揚聲叫住甄柔,跟著跨出靈堂,道:“阿姚一時半會也不知可醒得來,這會兒該晚飯了,等用了再過去吧。”
“母親,我還不餓。”甄柔朝靈堂里正和賓客寒暄的甄明廷看了一眼,搖頭道:“你先和阿兄一塊用,我稍後在阿姐那用便是。”
說罷道了一句稍晚再去曲陽翁主那的話,甄柔便匆匆帶了阿麗又走了。
看著甄柔焦急的走了,曲陽翁主心裡一嘆,只能囑咐身邊的人熬了湯水,等甄柔晚上過來時喝。
甄柔一路疾行,才一走進室內,一股辛澀難聞的藥味撲鼻而來。腳步一滯,心裡不覺難受,望著屏風裡面影影幢幢的身影,口中卻是溫聲道:“阿簪,是在給阿姐喂湯藥麼?”
這幾日因為甄姚昏迷不醒,每日的湯藥都是強行在喂,估計入口的湯藥也就零星的幾口,不然怎一直不見醒?
一念到此,不由擔心得皺眉,腳下卻不停地正要轉過屏風,只聽“咳咳——”地一道被嗆喉的咳嗽聲突然響起。
阿簪連忙把藥碗交給一旁的小侍女,一邊跪在床榻邊為甄姚擦拭咳出的湯藥,一邊朝屏風外驚喜叫道:“三娘子!娘子醒了!”
甄柔欣喜若狂,忙不迭奔至榻前,看著眼睫微微顫抖的甄姚,含淚道:“阿姐,你醒了麼?”
甄姚很是虛弱,甄姜那一刺是帶了強烈的恨意,可是意識回籠了的那一刻,她什麼也顧不得,用力睜開眼睛,便是掙扎著下床道:“長姐呢?我長姐怎麼……”
一語未完,雪白的中衣上有血漬浸出,甄姚痛苦地呻吟出聲。
甄柔忙按住甄姚掙扎下床的動作,安慰道:“阿姐,你知道長姐沒了……你不要這樣子,現在養好身體才是……大伯母只剩下你這一個女兒了,你再有個好歹,你讓大伯母如何瞑目?”
母親……
甄姚身體一僵,不再掙扎了,只呆呆地望著床頂,也不知她在想什麼,就一動不動地這樣呆躺著。
良久,她才緩緩回神,將目光轉向了甄柔。
“阿姐!”見甄姚終於有反應了,甄柔忙一把握住甄姚的手,急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