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邳住了大半年,臨時說要走,有很多東西是需要料理的。
尤其是這一回去,她就是待嫁之身了,不能再東奔西跑,而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回到下邳了。
所以,甄柔在下邳最後一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滿。
當天夜裡收拾行李,第二天要趕在出發前,去下邳王宮給外祖母辭行。
夏日晝長夜短,次日因為要起個黑早,甄柔幾乎是才倒頭睡下就感覺要起來了。
簡單盥洗罷,就和曲陽翁主坐上去下邳王宮的馬車,連早飯都是在馬車上囫圇用的。
下邳王宮那邊是早得了訊息甄柔要來,又知甄柔的婚配物件變成了曹三公子,雖對此大感震驚,但見彭城都已落入了曹三公子的手裡,什麼震驚都不敢有了,一大早就宮門大開。
下邳王率一家大小,在宮門前迎接。
形勢比人強。
形勢,有時候不僅比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強,在這一刻更是讓骨肉至親都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的甄志謙,如今的舅父……
甄柔看著前來迎接的舅父一家,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也沒有精力去多想,與舅父一家寒暄拜別過後,徑自去了外祖母下邳太后的寢宮。
上了年紀的人本就睡得少,下邳太后又惦記唯一的外孫女,甄柔過來時,她已經等了好一陣。
身子骨比冬天時已好上許多,今年開春就能下榻了,這會兒就坐著和女兒、外孫女說話。
這時天光還是青灰色的,寢殿裡燃了晝亮的油燈。
下邳太后坐在一座屏風前的玉簟上,身前一長案,曲陽翁主和甄柔分坐長案兩頭。
等侍女上了清粥小菜、胡餅雞湯等吃食,下邳太后摒退左右侍奉之人,倚在憑几上,慈愛笑道:“這麼早過來,應該沒怎麼用早飯,昨夜我就讓人把雞湯燉上,你們母女陪我用一碗吧!”
雞湯確實燉了很久,才端上案時,大殿裡都是濃郁的香味,引人食指大動。
甄柔感念外祖母的關心,自不會拒絕老人的好意,而且本也就沒怎麼用早飯,遂笑應了。
看著女兒、外孫女都開始用了,下邳太后笑意跟著一深,這才低頭用自己跟前那一碗。
大殿裡有脈脈溫情在流動。
只是這樣的溫情很短暫,早上的時間委實緊了,不過一碗雞湯入腹,就要說上正題。
下邳太后放下湯匙,拿手絹拭了拭嘴角,看著甄柔道:“其實比起你和週二郎的婚事,我更看好你和曹三郎。”
甄柔揚眉訝異,道:“外祖母您……”
曲陽翁主一聽,也不由放下湯匙,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老母。
女兒和周煜的這門親事,她可記得自己老母曾大力稱好。
下邳太后迎著母女倆的目光,正色道:“我是言過周家這門親事選得好,週二郎品性純良,阿柔下嫁,他當會對阿柔一心一意。另外,他有膽識亦有謀略,即使有薛家小子虎視眈眈,也未必不能護住阿柔。”
聽到這裡,曲陽翁主不禁露出惋惜之色。
甄柔低頭垂眸,看不清神色。
下邳太后見外孫女這樣,直接話鋒一轉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阿柔沒法,週二郎是她當時能有的最好選擇!甚至再早十多二十年,只要週二郎能對阿柔一心,這也是一門好親事。畢竟天下女子,沒人不願求一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郎君!”
“可是如今世道太亂,阿柔的家世容貌不再是一面好了,而是一把雙刃劍!”
“之於週二郎,那就是懸在頭上的利劍!他一旦娶了阿柔,未來的路必然比本來的路難走。這一次他會受重傷,就是一次教訓!而未來還會有更多這樣的事發生。貧賤夫妻百事哀,人心經不起考驗,更經不起現實磨練!要保有初心太難了,我不願阿柔去賭未來。”
下邳太后的話擲地有聲,甄柔卻聽得滋味難受。
是了,她是知道的。
周煜這次會受重傷多半與她有關。
若沒有那一萬餘匪寇收編入伍,下邳兵力只能堪堪與彭城兵力相當。
這樣一來,她和周煜的婚事乃至未來將不易了。
而只有多了那一萬餘匪寇,周煜才有絕對實力面對甄志謙。
所以,她銘感五內,從知道周煜強行收編一萬餘眾而受傷時,就想用一生相報,生兒育女,白頭莫離。
只是現在……
甄柔閉上眼睛。
真的好難,她已經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