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舟車勞頓,房中又有消暑的冰塊,不免一覺酣然。
又或是想著睡足休息夠,次日才有精神應對曹勁,總之這一覺,甄柔睡得極沉。
夏季白天時長,人的身體隨了四季變化,自然也醒得早。甄柔一夜好眠後,天亮了,就醒了。
醒來時,精神氣兒果真很好,就是一身骨頭睡得有些酥了,手捏著肩膀坐起來,掀起床幔一看,雖然隔了一扇屏風,但依稀可見窗上金輝奪目。
心內知道時辰該不早了,不再耽擱,拿起枕頭旁的鈴鐺搖了搖,喚人進來。
房門外早安排了人候著,聽到鈴鐺聲,姜媼一徑推門而入,身後便有阿玉帶著三、四個侍女捧了臉盆、巾帕等物來。
此時,甄柔坐在床榻上,那捧盆的侍女便走到跟前跪下,高捧臉盆。
阿玉和一個侍女一左一右掛起床幔,姜媼上前與甄柔挽袖。
甄柔把手伸進臉盆中盥沐,一捧溫水潑到臉上,人徹底清醒了,隨口問道:“我起來晚了吧?”
姜媼遞去一條大巾帕,答道:“不晚!和平時差不多。”
答完,方想起甄柔這樣問,是惦記給陸氏請安,遂又補充道:“翁主見您路上少眠,便讓婢去給大夫人告了一聲,晚些再過去看她。”
甄柔拿帕子拭了臉上的水,偏頭又問:“母親已經起了?那阿兄呢?”
姜媼一一回道:“翁主今日起得比往常要早一些,不過還沒用早飯,說等您醒了一起用。大公子也讓人來話了,他去拜謁曹三公子了。”說到曹三公子時,窺了甄柔一眼,似有話要說,卻只是接過帕子讓侍女收拾下去。
甄柔發現了姜媼的欲言又止,目光一疑。
昨夜入府的時候,天已黑透。
這大半年來,他們是沒有回過府,但兩府一直有訊息往來。
大伯母陸氏今年春分時,偶感風寒,後來就一直見不得風,咳嗽也總是不好。
是以,昨夜回府後,一來想著太晚,另外陸氏身體也不好,便在陸氏身邊人過來招呼後,以為府中還算安好。
而且還惦記應對曹勁的事,又想大家近來趕路都累了,就打算第二日再問府中情況。
眼下看來並不是這樣。
甄柔心裡一掂量,等洗漱畢,侍女相盡退下,房中只有姜媼和阿玉時,問道:“姜媼,可是府中有什麼情況?”
姜媼眉頭深鎖道:“府中除多了一些曹兵,倒無其他。只是今早婢去大夫人那裡傳話時,才知曹三公子並未住在府裡,而是……”嘆了一聲,目含憂色,“……讓家主和他一起住到了南郊外的莊園裡。現在大公子就是去南郊拜謁曹三公子。”
甄柔不明所以,思忖道:“南郊……的莊園……?不就是雲清寺的方向了。”
姜媼點頭道:“就是雲清寺山腳處!”
甄柔坐在梳妝檯前,從頭又仔細想了一遍。
雖然曹勁已控制了彭城,但這裡到底不是他的地盤,在城外駐紮也說得過去,畢竟一旦有意外發生,城外自是比城中更易撤走。
此外,甄志謙身為彭城郡太守,勢必要將他控制在身邊,方好行事。
如此一來,眼下情況倒無甚疑慮處。
甄柔沉思著,無意識拉了一下梳妝檯上的三層漆匣,恰好那一層格子裡放置的飾品,正是曹勁送她的那支玉笄,去年秋走時被她留了下來。
乍然一見,不由一怔。
旋即發洩似地一下合上,手尚不及收回,倏忽又開啟了匣子,取出玉笄,對正為她梳妝的阿玉,道:“替我戴上,然後去母親那!”
阿玉依言而行。
如是,甄柔梳妝畢,執了一紈扇,就匆匆去尋曲陽翁主。
“母親,讓您等久了。”
來到曲陽翁主的院子,甄柔雙手在腰間交疊,半側著身子屈膝了一禮,就徑自走到對案坐下。
甫坐定,就道:“母親,曹三公子帶著伯父住在南郊莊園裡,現在阿兄已過去了。”
曲陽翁主吩咐了侍女擺早飯,才不徐不疾道:“姜媼已經給我說了。就先讓你長兄去吧,我已差人跟著打探了。至於你……”停了一停,“未婚女郎本就矜貴,如今又是我們勢弱,不到萬不得已,還是靜觀其變的好。現在先用了早飯,等看過你大伯母,再視情況而定。”
甄柔點了點頭,她知道母親的意思。
是礙於她身為女子的弱勢,為她以後嫁到曹家的日子著想。
不願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