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已猜到曹勁的決定,但真聽到曹勁選擇讓甄柔落胎,眾人還是不由為曹勁的冷酷倒吸一口涼氣。
時人最重視子嗣,曹勁竟要棄了自己的血脈!?
又不是一定會一屍兩命,分明就還有一半的可能母子平安,曹勁卻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這麼快下決定了!?
一時間,眾人不知是該說曹勁冷酷無情,還是感慨曹勁對甄柔情深意重。
畢竟就是將甄柔當作自己全部的姜媼,聽到曹勁說落胎,她都幾欲翕動乾澀的嘴唇,有衝動勸曹勁再考慮一二,臉上更滿是對那尚未成型胎兒的濃濃不捨,只是想到甄柔的安危,又見曹勁已經做了決斷,非她這等奴婢可以勸說更改,如是心一狠,終是閉上眼睛,對此只聽候吩咐。
而姜媼都尚且如此,何況甄柔呢?
聞言,甄柔顧不得身體疲憊乏力,她強撐著半坐起來。
她動作不小,室內又為曹勁的話正是一室沉寂,這種異樣的安靜將一切細微聲響無限放大。侍立一旁的阿麗反應最快,立即發現甄柔醒了,呼道:“世子夫人醒了!”
曹勁霍然轉身,目光如電,瞬間看向床榻。
甄柔正好一把扯開綃帳,目光就與曹勁直直撞上。
“夫君,我不會墮胎的!”甄柔雙手撐著榻邊,沒有絲毫閃躲地直望進曹勁深幽的黑眸,態度堅定地道。
聽到甄柔表達,知道甄柔已經知道自己懷孕的事實。
望著臉色蒼白又一臉堅定之色的甄柔,曹勁沒有回應甄柔,他走到床榻邊坐下,也不顧及一室的眾人,手徑直撫上甄柔的臉,黑眸複雜,深不可測,只見諸多情緒交雜其中,半晌,他才將甄柔臉頰的鬢髮捋到耳後,低沉的嗓音艱難道:“阿柔,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這次……”沉默了一息,黑眸更深邃了,深深地望著甄柔,幽亮的黑眸裡是清晰可辨的眷戀,“我不敢冒失去你的風險,我需要你。還有,我們還有滿滿,她也需要你。”
沒有過多的言語勸慰,但一句不敢,卻道盡了所有。
亦聽得所有人一驚,曹勁這樣的身經百戰,面對任何危險都臨危不亂的人,居然也有不敢的時候,卻不敢的是失去甄柔。
甚至唯恐自己不足以勸阻甄柔,還加上滿滿。
眾人都能聽出曹勁的在意,甄柔作為當事人,感受更是深刻。
然而,曹勁不知道的是,他越這樣,越讓她更加割捨不掉這個孩子。
甄柔不再去看曹勁黑眸裡的深情,她閉上眼睛,將自己埋進膝蓋裡。
哪怕經歷了匪夷所思的重生,她也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覺得上蒼如此會捉弄人。
今天所發生的種種,可謂大喜大悲,無外乎是。
母親病危,極有可能活不過這個夏天。
她作為人子,哪怕隔了千阻萬險,也要去見母親最後一面。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她終於再次懷上了孩子,卻不知道是她不該得到上蒼的再次眷顧,還是在哪裡招了人的暗手,使她的身體竟然不易孕,亦不易保住胎兒。若是強行保住腹中的胎兒,很可能一屍兩命。
這種情況下,她的身體受得住去彭城這一路上的顛簸麼?還有她一但真遇到最壞的情況,她撒手人寰了,她的滿滿怎麼辦?滿滿可才四歲啊!
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呢?
她該怎麼選擇呢?
好難,真的好難。
為什麼一切都好好的,就突然在一天之內發生這麼多事。
甄柔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靜靜地想一想,再做出決定。
是的,曹勁說的是最為理智,無論對她,還是對滿滿,都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哪怕腹中的胎兒還未成型,那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分明還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卻因為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私選擇,就要將它的出生扼殺麼?
才一想到這裡,甄柔就抗拒的搖頭。
她辦不到,不嘗試一下就放棄,她真的辦不到。
還有一旦小產,曹勁勢必不允許她立即上路回彭城,難道讓她見不到母親的最後一面麼!?
不僅如此,薛欽臨終前的話,她至今都還記憶猶新。
薛欽說,他前世最後一刻,聽到曹勁登基為帝,卻立侄子曹虎為太子。若曹勁有子,又怎會立自己的侄子為太子呢?
是以,自薛欽自刎而亡這半個月來,她心底深處一直有個隱憂,今生曹勁很可能和前世一樣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