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睏乏得緊,幾乎一趴著,人就陷入沉睡。
也不過片刻的時間,大約身體過於疲乏,感覺好像睡了很久一樣。
不知可是睡得太沉了,一片漆黑的夢裡,失重感突然襲來,昏沉的意識剎那被喚醒,甄柔就發現自己正被攔腰抱起。
三年未接觸過,原以為已經陌生的懷抱,卻在第一時間認了出來。
曾經在陳留那一個多月的朝夕相伴,日來月往的交頸而臥,對彼此的熟悉感似乎從那時就刻進了心裡。
有力的臂膀,寬厚的胸膛,強而有序的心跳……每一樣都記憶鮮明,熟悉得彷彿他們從未分開過般。
甄柔緩緩睜眼,一抬頭,就對上一雙灼亮的黑眸。
眸光熱烈而深邃,又夾雜著幾許歡喜,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曹勁看著闊別三年的妻子,饒是一貫喜怒不形於色,此刻也不禁透出莫大的歡喜來,好似懷中抱著失而復得珍寶,他低聲溫柔問道:“可是吵醒你了?我見你趴著睡著,便想將你抱回臥榻。”說時,目光似粘在了甄柔的臉上,一瞬不瞬地盯著甄柔,似不願再錯過彼此任何的時間。
甄柔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曹勁,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翹。
她在心底唾棄自己,有這麼高興麼?
可就是覺得吃了蜜一樣,心裡泛甜,很是歡喜。
她望著曹勁的眼睛搖了搖頭,然後在曹勁灼亮的眼睛裡看見一身狼狽的自己,想到自己一身汗漬,她驀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在室內就一盞放在案上的油燈,燈光昏暗,應該看不大清楚吧,遂又鎮定道:“放我下來吧,不睡了,浴室還備著湯水呢。”
曹勁有些不捨懷中的軟玉溫香,但還是依言放下,“好。”
許是趴著睡的關係,被抱起來時也沒察覺,這一放下來,雙足才著地,腿上不防傳來一陣微麻,她膝蓋頓時一軟,便要站立不住。
然有曹勁在,又豈會讓甄柔跌倒?
她下一瞬就跌入曹勁的懷中,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攬住她的腰。
更不及她站定,環著她的雙臂就驟然收緊,將她緊擁在胸前。
就這樣,曹勁就立在外間當中,靜靜地擁著甄柔,一言不發。
甄柔想了一想,也雙臂回抱住曹勁。
一時間,室內默默無聲。
兩人只緊抱著彼此,聽著對方的心跳,感受對方的溫度。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案上的油燈突然“嗶剝”地迸跳出一絲火星。
兩人這才似被喚醒一般,曹勁終於稍微鬆開雙臂,低頭看著甄柔,喉間上下滾動,良久,才啞聲道:“阿柔,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甄柔仰著面,想笑著說“好”,可還沒開口,眼淚卻止不住的落下。
曹勁心頭澀然,粗糲的手指輕輕撫過甄柔的臉頰。
淚水帶出的溼意傳來,手再也挪不開,就手掌捧著甄柔一邊的臉,拇指緩緩揩著甄柔那似斷了線的淚水,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一句話,又惹得鼻頭一酸,滾燙的水直往下落。
甄柔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能哭。
透過霧濛濛的淚水,靜靜仰頭看著曹勁。
從重生的那一年算起,她十五歲便與他在小沛相遇,至今她二十二歲了,他們竟然已經相識有七年了。
究竟是從何時起,讓她原本對他的憤恨消失不見,還因他一句辛苦了,將這三年來在生產時的害怕、滿滿生病時的無助、承擔為人母責任時又要挑起父親應有的責任……這一切不足以為外人道哉的辛酸,在這一刻也都消失不在了,她甚至覺得甘之如飴。
所以,她聽見自己笑著道:“不辛苦,只要我們一家人平安在一起就好。”說著淚水落在唇上,是鹹溼的苦味,心裡卻一點不苦。
是的,他們是一家人,他們是一個小家。
有她,有他,還有他們兩個人的女兒——滿滿。
想到女兒滿滿,甄柔腦中閃過什麼,卻不急再想下去,曹勁的手指撫上她的唇,眼裡盡是深深的愧疚,他道:“可你生滿滿時,最是無助受苦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所以我還是欠你,這一輩子我都虧欠於你。”
說到後面,曹勁的聲音有些微顫,卻足以讓甄柔忘記先前要去想起什麼,只迷失在曹勁感慨萬千的言語裡,還有他越發灼熱的黑眸中……
意識開始沉淪,依稀感覺撫在唇上的手指移開,滾燙的唇舌、灼熱的呼吸隨之落了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