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聲平淡,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卻聽得甄柔驟然抬頭,驚訝地看向他。然後,方才後知後覺地從中聽出一股質問的味道。
甄柔看著忽然恢復成初識時——一副峻嚴樣子的曹勁,她想了想,道:“我和陶忌沒什麼。”
“我知道。”曹勁聲音越發平靜地道。
甄柔卻越聽越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她不解道:“那你還……”
話說不下去,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若說曹勁不滿,可他分明很平靜。但若說他一點不介意,也不對,她能清楚感覺曹勁身上突然聚起了陰翳氣息。
思索不出,甄柔索性不說了,就抿著唇看著他。
曹勁沈聲指出道:“但陶忌心悅你。”想到甄柔被陶忌劫持的那段日子,他心裡就窩火,可這也不能怪甄柔。
這一刻,素來瀟灑自如、擅於掌握一切的曹勁,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也意識到自己對甄柔的獨佔欲比想象中還要強烈。
他皺了皺眉頭,一雙黑黝黝的眸子更暗沈了,如深潭般深不可測,他認為自己該是甄柔的依靠,而不該像現在這樣露出童子才有的幼稚,於是補充道:“沒有男人會高興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惦記,而且你還知道他的心意。”
話一說完,黑眸裡陡然滑過一絲懊惱,曹勁舌尖抵了抵牙槽,他發覺這些話更加幼稚。
果然甄柔訝然地微微張口,頗為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甄柔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這話簡直比陳年老醯還要酸。
可是這不是小女子或是後宅婦人爭寵時的老酸話麼?
看來男子和女人一樣,即便是心思深沉如曹勁,也有這種酸得自己悶悶不樂的時候。
甄柔忽而覺得以前是自己將曹勁固化成前世傳聞中的曹三公子了,忽略了曹勁其實也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不過一想自己當初因阿姝的事鬱悶了好一陣,現在總算輪到曹勁嚐嚐她當時的滋味了,還有自己這一路上的擔驚受怕……
甄柔就不禁心情舒暢了不少,剛才那股被逼的想發又發不出的怒氣也減了大半。
曹勁立馬發現了甄柔的竊喜,他畢竟是曹勁,很快恢復如常,找準機會就道:“我是介懷陶忌看上你這件事,也很不悅他至今還惦記你。但我更生自己的氣,是我未護你周全,才給他接近你的機會,還讓你明白他心意。所以,我斷不能再容許自己犯同樣的錯誤。”
說到這裡,他話頓住,凝目深深地看著甄柔的眼睛,直抒胸臆道:“阿柔,哄你過來是我不對,但我寧願你怪我,生我的氣,也不能給陶忌任何接近你的可能。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
農曆七月差不多要立秋了,白天還是酷暑難耐,但早晚之際還是有一些涼意了。
彼時正是傍晚,營帳又搭在空曠的陳留邊界,本該覺得涼爽了不少,甄柔卻猶感灼熱——實是曹勁的目光太過專注灼人,裡面情意深深,承載了太多她一時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她略有不自在的移開視線,卻又猶自堅持道:“雖是情有可原,但也該告知我實情,畢竟事關我自身安危,我肯定會積極配合你。”說起來就有氣,不由哼了一聲說,“還有你也好大的膽子,連君侯也一起騙了。我看你事後如何交代。”
見甄柔又是避開,他習慣了也不失望,但聽甄柔言下之意,顯然已經擔心起他了,只是猶自不知的強撐著。
曹勁就察覺自己極容易滿足的泛起了快樂,還不受控制地氾濫到整個胸懷,嘴角便含了一絲得意的翹起,眼底則一片高深莫測地道:“阿柔不用擔心我,君侯即便發現了我並未染疫,也不會怪罪我。”
那得意洋洋,順竿子就上的樣子,讓甄柔看得頓時無語。
以前在自己面前高峻整肅的曹勁怎麼就一去不復返了?
她乜了曹勁一眼,兀自走到案前跪坐下,翻了一個耳杯,舀了一杯清水,正欲飲下,又覺趕路的這些日子著實渾身酸乏得難受,故端了一耳杯清水,來到床榻邊雙足垂地坐下,松活些的潤了潤焦心到忘了飲水的喉嚨,方直言不諱地哼道:“故弄玄虛。”
到底小瞧了曹勁如今厚顏的功夫,她才坐得舒服,他也挨著坐過來,並順勢將自己拉到他腿上。
知道自己反抗不過他,又恐耳杯中的水浪出,只好順從地坐在他懷裡。
甄柔有些氣餒道:“就會仗勢欺人。”
最初看中甄柔機警又臨危不亂的理智一面,如今卻猶愛她這副使著小性子的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