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肚子顯懷多是在第四個月裡頭,甄柔是在來年正月滿的第四個月。
轉過正月,農曆二月初八,先帝第五子,在袞州陳留登基為帝,年號建平,是年七歲。
而先帝是在永安三十五年七月十六日殯天,繼妻何氏之子六皇子隨即繼承皇位,在京都洛陽登基,年號建弘。如今各地當權者都不承認其政權,自不認這一年為建弘元年。
是以,除司州、豫州兩地外,餘下十州皆以建平元年記事。
建平元年二月初十,新帝尊生母李貴妃為母后皇太后,胞姐長寧公主為護國長公主。
是日,新帝又感齊侯曹鄭匡扶正義,扶持正統之功顯著,遂晉齊侯曹鄭為齊王。然,齊侯曹鄭稱漢室祖制有言,異姓不得稱王,故不受封,新帝無奈收回成命。
隨後,新帝又欲恩封齊侯第三子曹勁為武侯,感念其救帝於危難之中,曹勁亦效法生父,拒不受封,稱身為人子,不可與父爵位等同。讓齊侯曹鄭感其孝心,尚未回大本營信都,直接向新帝請奉,立第三子曹勁為世子。新帝允之。次日,齊侯曹鄭請各地大員見證,立第三子曹勁為世子,其妻甄氏為世子夫人。
不日,曹氏父子二人忠君、父慈、子孝之事蹟廣為流傳,加之去年曹勁大肆接納災民的仁德之政,一時間備受推崇,之前惡名大為扭轉。
建平元年二月二十八日,新帝奉齊侯世子、袞州牧曹勁為平叛大軍將揮師司州,剷除以何氏兄妹為首的建弘偽政權。其中曹軍為平叛大軍主力,出兵十萬。楚王世子薛欽率兵五萬,涼州三位郡守共出兵兩萬,益州四位郡守合力出兵兩萬,交州牧孫束則親自率兵一萬,共計十萬兵馬,匯合曹軍十萬,二十萬聯合大軍揮師司州。
斯時,正是暮春時節,人們多到水邊洗濯,嬉遊,祈福消災。
甄柔自懷孕滿了三個月,羅神醫說她胎位已穩,每日可多走動一下,這樣等到臨盆時才好生產。
對於羅神醫的話,甄柔自是十分信賴,只是她懷滿三個月坐穩胎時,正是農曆十二月中下旬,眼看已到年關,又身處陳留郊外的曹營之中,天寒地凍,委實不便在外走動。
如今總算等到開春,天氣回暖。
甄柔在帳中待了一個冬天,委實待得渾身都痠痛起來,聽說曹營周邊方圓十里之地,有一條小溪,又見今日陽光明媚,便趁著暮春上水的習俗,和甄姚約在水邊賞春。
甄柔如今已是世子夫人,肚中還懷有曹鄭親允的世孫,又有甄姚這位正是得寵的姚夫人在,她們倆人相攜出遊,雖是在軍營附近,卻也少不了數百士兵衛護。
只見身披鎧甲計程車兵層層衛護之中,草地青青,溪水潺潺,鳧魚飛鳥,一片春色。
因著軍事防備所需,營地附近都是曠野寂寥,沒有遮陽的雲冠大樹,侍人就設帳搭棚,鋪席置榻,又備長案,案上鮮花瓜果堆疊,美酒茶水不一而足,珍奇野味也是應有盡有——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甄柔肚子還差十來天就有六個月了,跪坐或輕鬆的盤腿坐已是無法,她就雙足著地的倚靠一憑几,坐在離地三尺之高的榻上,看著面前的長案上玲琅滿目擺了一案食物,想到袞州災民的情況,不由暗暗皺眉。
卻不及說什麼,只聽榻上同坐的甄姚心情大悅道:“阿柔,你可知新帝已定下對司州用兵了?”
一句問過,不等甄柔回應,甄姚一仰而盡樽中酒,然後隨手扔給跪坐榻下伺候的阿簪,便是水紅色的寬袖一拂,她似嬌軟無骨地一下依在憑几上,吟吟笑道:“你夫君三公子,不對,應該是世子了,他被立為平叛大將軍,我相信有身經百戰的世子率兵,還有足足二十萬大軍,定能將司州手到擒來,到時——”
語聲一頓,紅唇微勾,唇邊泛起冰冷的笑意,她一字一頓地曼聲道:“便是我手刃舊仇的時候了。王志習一個,還有何近一個,君侯都答應交給我親自動手。阿柔,你可為我高興?”
說著見甄柔眉心微蹙,甄姚眸光一轉,瞥見甄柔隆起的肚子,於是垂下纖密的睫毛,又低頭補充道:“我終於可以為我那不及出世的孩子報仇了……”語聲一別先前的志得意滿,盡是無限的失落。
甄柔聽得心中一動,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肚子。
腹中的小生命已經有五個月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就像魚兒在水中游一樣,她腹中就是這樣的感覺。
很神奇的感覺,讓她每一天都有不一樣的驚喜,她根本不敢想象若自己在懷孕五六個月時,像甄姚一樣突然失去了孩子,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