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睡覺。”他不敢再對她有任何親密舉動,怕自己控制不了,又要深深地吻她。
星光稀微,冷風沙沙刮過屋頂,他輕扶她的肩膀,回頭走回大門邊。
安居樂扶著米甜甜,米多多抱著安心心,全部等在大門邊,面有憂色。
陳敖微微一笑。也好,他們都聽到了,他也不必多費唇舌解釋。
看看這一家人,多麼幸福美滿,他曾經奢想成為其中一份子,和他們一起吃飯祝禱,喊他們姐姐、姐夫、哥哥……
眼睛突然模糊起來,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那股熱流還是往眼裡衝。
猛然轉身,他低聲道:“我走了。”
黑暗中,他的身影漸去漸遠,愈走愈快,終至消失在石板路的轉角處。
米軟軟痴心注目他孤單的背影,眼前漫上了重重淚霧。
看不見他了,今晚,他獨自面對未知的前途,將是多麼難捱呀!
“軟軟……”米甜甜握住她的手。
“姐啊!”米軟軟再也不能自已,倚到姐姐肩上放聲大哭。
第八章
天未亮,燭火熒熒,米軟軟剪下最後一截線頭,拿起連夜縫好的長袍,反覆檢查縫線,再仔細地摺疊起來。
好漂亮的墨綠絲棉!她後來還是去買了這塊布,本是打算慢工出細活,做成他的過年新衣,怎知他要突然離去,無法與她一同過節。
她溫柔不捨地撫摸袍子。穿在他身上,該是多麼俊逸好看呀!
揉揉酸澀紅腫的眼睛,她抱起衣袍,穿上外出的棉襖,來到廚房。
“姐?!”
米甜甜坐在廚房小桌邊,支著手肘打盹,立刻醒來。“軟軟,縫好了?”
“姐,你這麼早起?要顧住肚裡的孩兒呀。”
米甜甜站了起來,微笑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了那麼多?我幫你守著狀元糕的火候,也該蒸熟了。還有,我烤了幾張大餅,你讓陳大人路上帶著當乾糧,也順便割幾條乾肉帶去……”
“姐!”米軟軟撲簌簌掉下淚。“謝……”
“說什麼謝謝?來,姐幫你收拾,快去找陳大人。”
天矇矇亮,米軟軟走進薄霧中,腳步黏著溼氣,明明是想趕著去衙門,卻是沉重得抬不起來。
快呀!慢一刻見面,就少了一刻相伴的時間;偏偏又希望時光停頓,老天忘了日出,天不會亮,明天不會到,敖哥哥不會走!
曉霧朦朧,透出了隱隱天光,她的淚又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上。
來到衙門,守門的衙役臉色沉重,沒有說話,就讓她進去。
抹乾淚水,輕輕來到他的門外,房門敞開,他背對外頭,坐在書箱上。
只聽他嘆了一口氣,拿起一把三絃子,輕撥琴絃,聲音低啞地唱道:
“感深思,無報答,只得祈天求地。願只願我二人相交得到底。同行同坐不廝離。日裡同茶飯,夜間同枕蓆。飛天為比翼,在地連理枝,生生世世永不棄。”
略帶哀傷的曲調流洩而出,陳敖唱得百感交集,心又痛過了一遍。
放眼看去,房間已經整理乾淨,一如來時,他此次離去,依然是一個包袱,兩籠書箱,兩袖清風,外加三分失意,七分惆悵。
還有,他將帶走濃厚的人情,以及一個似水姑娘的款款柔情。
“軟軟呵軟軟,只願與你不廝離……”
“敖哥哥!”
背後那聲軟膩的叫聲令陳敖一驚,跳了起來,又喜又愁。
“軟軟!你怎麼來了?”
“敖哥哥,我來送你。”米軟軟撐起笑臉,遞出手裡的棉袍。“北京天冷,你穿著暖和些……”她再也笑不出來,轉身拭淚。
捧住這件輕軟的棉袍,陳敖有如捧住一輩子也償還不了的金銀財寶。
情深義重。
“你又熬夜縫了?”
“本來我不急著縫的,可你……可你今天……”米軟軟匆忙擦去眼淚,水靈大眼更顯紅腫,她忙著開啟包袱巾。“這裡還有一些吃食……”
“軟軟,有勞你了。”
米軟軟淚眼迷濛,低頭用力絞著指頭。
他唱的曲子都刺痛她的心了,正如昨夜那一針一線,也是刺在自己的心頭上啊!即使她告訴自己不要掉淚,不要再讓他難過,但再怎麼忍耐,再怎麼強自鎮定,她還是哭了。
“軟軟呵!”他長嘆一聲,將她緊抱入懷,淚水滴進她的髮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