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3 / 4)

吳老館頓時傷感起來,說:“我倒是黃土埋到頸了,已經活過花甲了,冇虧,可憐我那幾個孫伢子,最細的還只四歲,真的造孽哩。”說吧把糞箕往地下一丟,蹲到地上嗚嗚哭起來,幾坨糞便在地上打起滾來。劉老館也想起自己的孫子、外孫來,噙著眼淚哽咽長嘆道:“黃泉路上無老少,有麼子辦法哩,碰上如今這世道。”

兩老館的話傳到了賤伢耳朵裡,兩人於當晚受到了批鬥。

批鬥會開完不久,春節又到了,除了少數家庭,大家都沒心思收拾打掃,不少人則是沒多少力氣做事。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鵝毛似的雪花在空中狂舞,流著鼻涕的社員伸長脖子擠在食堂窗前,手裡舉著飯菜票,期盼著自己領到的‘增量飯’分量多一點,唯一見到油花的菜是仔豬肉燉蘿蔔湯。

這湯還來之不易:公社‘萬豬場’與‘萬雞場’的家畜本就為數不多,由於沒有糧食餵養,早在一、二個月前就死了大半,剩下的公社幹部留了大頭,每個管理區分了十頭豬和二頭豬婆及幾十雞鴨;前段時間小坡死了五頭豬及二頭牛,被幹部、黨員分完了,後來一隻豬婆下了一窩崽,過年前死了七、八隻,每個食堂分到了一隻豬仔,食堂拿出半隻燉在大鍋湯裡,餘下的被工作人員內部消化了。大家把飯菜領回家後,在飯里加上撿來的紅薯葉、蘿蔔葉再重新煮一遍,就是年夜飯了。大年初一,沒有四處拜年的人,過去在各家各戶穿出竄進的小孩子都不見了蹤影。

平時,食堂得給賤伢單獨用淨米煮飯,他吃紅薯不吃頭,不吃尾,不吃皮,光吃心。明奇等生產隊幹部同樣搞特殊,名義上在食堂吃飯,吃的卻是與社員不一樣的飯菜,而是和炊事員一起吃淨米好菜,食堂的管理員也隨便煮東西吃,用群眾的話說就是:吃不淨的糧,燒不完的柴。過年期間,賤伢把糧食從隊裡領出來開小灶,大年三十這天,不僅叫上弟弟一家吃飯,還把周媒婆也叫了過去。

周媒婆一進門,眼睛就發直了,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桌面:只見碗裡盛的是淨米煮成的乾飯,菜是炒臘肉,炒豬肝,炒雞蛋,燉整雞,白菜。周媒婆搓著手,扭扭捏捏坐下來,口裡使勁嚥著口水,說:“無功不受祿,這麼客氣,我哪裡承受得起咯。”賤伢說:“今天喊你來過年,一是感謝你以前為我屋裡的事累噠,另外還想請你再幫個忙,替我日伢子再介紹物件看看。”周媒婆這才注意到抗日沒有在場,問:“日伢子哩?”

賤伢氣憤的說:“快莫提這個忤逆不孝的傢伙,我也四十歲了,冇看見過第二個,上次回單位後就冇回來過,想起他我腦殼都是大的。”周媒婆敷衍說:“莫怪哩,崽大不由爺,有點情緒也正常啦,慢慢聘咯,他這麼好的條件還怕冇女的上門啊,我會留心咯。”日母唉聲嘆氣說:“慢不得了哩,過完年就要滿二十了。”

初一崽,初二郎,玉佳與玉緣先後單獨回了家,都送了幾塊錢和幾斤米——沒有像往常一樣一大家子過來拜年,因為吃飯是個大問題。抗日在初二從廠裡趕了回來,沒有進家門,直接提著東西上了金家。

聽到敲門聲,金嬸帶著習慣性的微笑開了門,見是抗日,兩人都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出於禮節把人迎進了屋。幾雙小孩眼睛立刻瞪大,跟隨包裹移動。抗日把東西放到桌上,孩子們馬上圍了上來,金嬸說:“你來拜年呢嬸歡迎,不過東西我不收。”抗日小心賠笑說:“一點小意思,給兩老和細伢子的。”

玉品解完手進屋,二話不說,撥開大侄子,從桌上提起東西走到門邊,一把丟進雪地裡,說:“你屋裡冇羞冇臊,我金玉品還要臉。”抗日尷尬萬分,進退兩難。玉品說:“你還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說罷,不聽家人勸告,獨自站到了屋外,玉佳與玉緣跟出來勸,但也無濟於事。抗日趕緊從懷裡摸出三個饃饃分給小孩,又把一沓鈔票放到桌上,忙不迭的出了門,一隻耷拉著肚皮的野狗正嗅著地上的包裹。

抗日把狗趕跑,彎腰從地上撿起東西,剛走了十幾步,屋內傳出小孩的尖聲哭叫,一隻咬了小半的饃饃就從身邊飛了過去,在地上滾動,隨後又接連落下二隻。抗日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趕在野狗前面把饃饃拾了起來,返身想送回來,卻見玉品站在門口,杏眼圓睜。抗日憨厚的苦笑著說:“又不是給你的。”

玉品說:“你信不信我把它們丟到茅側裡去?”抗日把饃饃裝進包裹,返身走了。玉佳與玉緣吃過早飯,結伴回家去了。

抗日來到周媒婆家,她大喜過望,以為又能添財進寶,趕緊起身迎了出來,家人幾雙眼睛全盯在包裹上。抗日說了幾句拜年的吉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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