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兒並非一直是門前冷落車馬稀。羅家的大門前,也曾車如流水馬如龍,登門求親的人,多到快將門檻踏平。
可五年多前,如平地驚雷般,淫賊杜峰膽大包天,汙辱了天下第一美人,羅夢名節就此被毀,求親的人潮這才斷絕。
並不是人們嫌她清白不再,而是憐她受到驚嚇,誰都捨不得再相逼,爹爹更是防得密不透風,怕她再受驚擾,絕口不同人談婚事,求親的事就這麼擱下,延宕到了如今。
羅家的高牆裡,宅邸的主宅中,有間氣派恢弘的大廳。
白晝時分,大鏢師們各司其職,不是去送鏢,就是到玄武大街上的鋪面幫忙,此時大廳裡只有兩個男人,正忙於議事,桌上堆滿卷宗。
相較於一身蒼衣的上官清雲,沉飛鷹更顯英華內斂,一言一行皆不動聲色,不論再繁雜的事,經他幾句言簡意賅的解釋,就能條理分明。
“大運河從南至北,水路暢通,嚴家船隊最多,就算不屬於嚴家,也會禮讓三分,安全性最高。”他穿著白色寬袖勁裝,指著一張攤開的地圖上,分析圖上紅黑交錯的複雜路線。
“但是,水路對鏢局來說,利潤相對較低。”上官清雲接話。
“沒錯。”他點頭,指點向地圖別處。“走陸路的風險雖高,但是堂內鏢師,都能獨當一面,只有漠北、荊南等處,必須由大鏢師押陣。”
“大風堂上通官、中聯商、下識匪,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即便是漠北或是荊南,對鏢師們也非難事。”上官清雲對兄弟們的武藝,有絕對的信心。
沉飛鷹抬起頭來,一字一句,說得斬釘截鐵。
“安全,最是重要。”
“總管說得是,無論任何事,的確都難保萬無一失。”上官清雲點頭,對總管的敬佩,又多添了幾分。
沉飛鷹心思縝密,非一般人能及,辦事能力又在武藝之上。他雖是總管,但事實上大風堂內外,不論大小事情,早已全由他經手,堂主羅嶽樂得清閒,過得逍遙自在。
事實上,他不僅將大風堂管理得井井有條,在他的經營之下,鏢局規模更日益壯大,朋友對他心悅誠服,敵人則對他忌憚三分。
不僅如此,愛慕他的女子,更是不計其數……
想到這裡,上官清雲的視線,若有所思的望向一旁,廳內主位右邊的精緻圈椅上頭。
那張圈椅用料上乘、工藝極其貴巧,冬鋪白狐皮毛、夏鋪絲綢軟墊。往常議事時,羅夢就會坐在圈椅上,深情凝望著沉飛鷹。
但是,這會兒,圈椅上卻空空蕩蕩。
“怎麼了?”不需抬頭,沉飛鷹也能察覺,對方已分了心。
“這些日子以來,大小姐時常都不在府裡。”這些年來,大夥兒嘴上沒說,但眼裡可都瞧得一清二楚,看出羅夢對沉飛鷹一往情深。
偏偏,聰明過人的總管對這件事,就像是盲了眼、聾了耳,讓所有人看了都心裡發急,對羅夢更加憐惜不捨,全都恨不得將當初那個淫賊,活生生碎屍萬段,為羅夢報仇。
沉飛鷹仍舊望著地圖,不論表情或動作,都平靜如一潭深水。
“她去了龍門客棧。”
對羅夢的行蹤,他總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從無半點遺漏。
往日不論何時,她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會跟在他身旁,以柔情似水的雙眸,凝望他的一舉一動。
這些年來,他愈來愈少,望向她的雙眸。
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絕非溢美之詞。羅夢太美,美得讓人心軟、心憐、心疼。
她的眼波,像是一把最柔最軟卻最又鋒利的剪,任何男人遇著她的眼,就像是遇著了剪刀的布,全都要乖乖就範,無論是怒氣、霸氣還是殺氣,全都心甘情願,被剪得粉粉碎碎……
沉飛鷹暗自慶幸,只要再忍耐一些日子,他的意志力就不需要再承受,如此嚴苛的考驗。
上官清雲轉而看著廳外,小心斟酌用詞,才謹慎說道:“總管,大小姐這陣子,總是去龍門客棧,走得實在太勤,而且都待到傍晚才回來,您需不需要去瞧瞧?”
回答很簡單。
“她安全無虞。”
“但是,龍無雙——呃,我是說護國公主——驚世駭俗的行徑,可是京城裡出了名的。大小姐心性單純,要是被教壞就不好了。”他很擔心啊!
沉飛鷹的回答,還是平靜如常。
“她們從小就情同姐妹,若是會被教壞,也老早就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