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梳白髮齊眉。
發如青綢,擱在大手中,這是宋子休一生最溫柔細緻的時刻,宋家人圍著他們,彼此忽略剛才的動盪,祝福依舊。
梳完之後,竟鼓起了掌,個個展笑顏,允清看著父親手中的鐵梳子直笑,“醉嬸嬸,你從哪兒找來的?”
陳醉攬著她的肩膀,“平時用來敲你二叔的,我都敲了十幾年了,允清,你會幸福的。”
她沒有點頭,還是那副笑容,氣氛溫馨,剛才一幕仿若未曾發生。當房間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一室的紅耀滿眼睛,允清看了看四處,摸了摸紅彤的被單,馮遲電話打來的時候,她坐在床頭髮愣了好久。
“緊張嗎?”
“緊張嗎?”
兩人同時問出,然後一起笑了,馮遲說:“我很緊張,第一次結婚。”
“你一生還想結很多次麼?”
他似乎想了會,然後答:“如果還能碰到很多個你,我也許會試試。”
允清自然沒有告訴他晚上的事情,馮遲跟她道晚安,她半天沒有回應,馮遲試探:“有話跟我說?”
她張了張嘴,最後只說:“明天見。”
小型的婚禮,卻是精緻無比,離市區百公里的小鎮,教堂臨海,古老的鐘聲混著浪聲,倒也奏出一段和諧之美。除了自家親戚和十來位交情極深的友人,落座的都是鎮上的居民,八十高齡的一對老人見證過兩百多場新婚之禮。
嫁衣如綢,穿在她身上溫婉如水,倒也沒有很濃重的妝容,描眉點唇,新娘子清雅的很。蘇又清貼著女兒的臉,“今天你很漂亮。”
她笑,握緊媽媽的手,“我有點緊張呢,當年你和爸爸的婚禮,媽你緊張嗎?”
“呵呵,我跟你爸爸補辦婚禮的時候,你都四歲了,像只小跟屁蟲一樣黏著我,嘴巴甜甜的到處討糖。孩子都這麼大了,我沒什麼好緊張的,嫁了就嫁了,好好過日子。”
說到往事,蘇又清眼裡都是笑意,細枝末節她都一一記得,對女人來說,婚禮是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好好過日子。”允清點頭,嘴角淺淺一抹,聽到媽媽問:“你現在開心嗎?”
她答:“我只是覺得很踏實,馮遲是個挺好的人。”
“吃過苦的男人比較會疼女人。”蘇又清幫她調正頸間的墜子,“允清,不管選誰,媽媽只是希望你真正的願意,真正的快樂。”
“不是委曲求全,不是找替代品,更不是逃避現實,媽媽不希望你跳出一個圈,又跳進另外一個圈,這種勞命傷心的事……”
“媽,我知道。”允清說:“做過第一次,就不會做第二次了。”
她垂下眼眸,看著手腕上精緻的鏈子微微失神。
婚禮很溫情,允清挽著父親的手,教堂大門緩緩拉開,陽光爭先湧進,馮遲側身而立,白色禮服襯的人清俊不凡,三十而立的男人,這會手心都出了汗。
古老而神聖的誓言,教父虔誠相問,馮遲允諾許她一生。最後宋允清點著頭輕聲說:“我願意”時,賓客都激動的鼓起了掌。
他們大都是看著允清長大的,如今陪在她身邊的人,雖有遺憾,好在圓滿。
婚戒交換的時候,小清的媽媽終於止不住的哭了,宋子休扶著她的肩膀安慰,但自己也忍不住動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淚水撐下去。
馮遲牽著小清的手,走到兩位長輩面前,鄭重的說:“爸,媽。”
他的緊張小清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馮遲握的鐵緊,馮遲心跳劇烈,手抖的厲害,叫完“爸媽”之後,竟然會臉紅。
看著他的繃緊的側臉,小清終於忍不住笑了。
馮遲的親朋很少,到場的除了助理,還有婚禮後半場出現的唐意濃與危安。不同往常的排斥,這一次,意濃挽著危安的手。
“馮遲,小清,新婚快樂。”她微笑祝福,看向馮遲的眼神,平而又淡。
危安也對他點頭致意,不笑不說話,轉而對著新娘,他才面露溫和,“宋小姐,祝你們夫妻白頭到老。”
夫妻,白頭到老。這兩個詞讓旁邊的女人明顯僵硬。危安低喊:“意濃。”
親暱的語氣,是隻有兩人才明白的警告。
“招呼不周,還請見諒。”馮遲對意濃笑,然後牽著允清去別的賓客那兒。有人喜有人憂,有些憂傷藏在背後不讓他知道。
腰間的手掌不斷遊離,他摟著她光明正大,唐意濃笑容如花,貼著危安的耳朵:“危社長,拿開你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