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廊,到了盡頭,又一個小院門出現在眼前。
跨進院門,過了天井,西雷王異常沉穩地拾階而上。
「咿呀」一聲,彷彿料到有貴客光臨,臺階上的小門隨著他的到來而輕輕開啟。
容恬抬頭看去,長袍布靴的烈中流含笑而立,月光下,頎長的身影越發灑脫。
「丞相。」
「大王。」
「丞相還沒睡?」
「長夜難寐啊。」烈中流笑著,微嘆道,「大王睡不著,烈中流又怎麼睡得著?」
對上烈中流的視線,容恬深深體察其中的睿智和深廣,薄唇微揚,負手在後,轉身烈中流聞絃琴而知雅意,默默緊跟其後步下階梯。
兩人在皎潔的月光裡緩步。
「大王心裡,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烈中流說?」
容恬閒適地邁著腳步,「確實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丞相。」
「哦?」烈中流步伐保持不變,目光輕輕看著前方被影影綽綽的林木,輕聲道,「大王請問,烈中流一定坦誠回答。」
「丞相決定讓烈夫人留守越重城時,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
烈中流驀然止步,緩緩回頭,深深看了容恬一眼。
容恬俊偉的面容波瀾不興,讓人看不出一絲玄妙。
「呵。。。。。。」烈中流啞然失笑,搖頭道,「大王不愧是大王,這一招出人意料,正中我烈中流的死穴。」他連連搖頭,長嘆一聲,清逸俊朗的臉上泛起一絲苦澀,「唉,那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情?大王心裡不是最清楚嗎?」
他把目光投向遠方,繼續和容恬並肩漫步,徐徐道,「我從小博聞強記,自以為學貫古今,可是到最後,才發現最難學會的,是情愛這門人人必修的功課。古往今來,讓人歌頌的愛情故事比比皆是,可惜多數是庸人之愛,王者之愛。。。。。。卻屈指可數。」
容恬生出好奇,「哦?丞相所言極為新鮮,請教何謂庸人之愛,何謂王者之愛。」
烈中流淡然自若,負手緩行,「庸人之愛,只想著怎麼疼惜保護對方,實際上,這只是成全了自己。王者之愛,卻是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卻要成全對方。」
「成全對方?」容恬若有所思,徐徐步行在瑩白月色下,沉吟片刻後,深邃的瞳孔驟縮,肅然起敬道,「丞相不惜讓烈夫人冒險留守越重城,就是為了成全烈夫人?」
「對。讓她完成自己的志向,守衛自己深愛的土地,為她選擇合適的弟子,使她完成讓衛氏兵法流傳下去的重任。」提起自家夫人,烈中流眼中流露出濃濃柔情,「秋娘自幼受衛家家訓,個性剛烈勇毅,對其祖光輝事蹟非常向往。她身為弱質女子,能在她父親死後得到越重城副將一職,付出的努力,比我們尋常男子要多上十倍。不瞞大王,如果我硬要迫她隨我去東凡,只要我略施手段,最後一定可以達到目的。但這樣一來,她就再也不是那個英姿颯爽,傲氣凜然的衛秋娘了。烈中流怎麼能這麼自私,只為了自己一時的安心,就埋沒了自己心愛的人?」
容恬一時無語。
半晌,方嘆道,「丞相對夫人用情之深,讓人感觸不盡。」
烈中流微笑著看向他,回道,「大王對鳴王之情,難道不深嗎?否則,大王也不會點頭答應鳴王出行了。最重要的人即將離開自己的視線,彷彿隨時會陷於危機,那種噬心擔憂的滋味,我們倆算是同病相憐。」
容恬苦笑,「我真的好想把鳳鳴關在一個小屋子裡,等天下一統了,再放他出來。我陪他到處玩,他要什麼,便給他什麼,他要怎樣,便可以怎樣。如此該有多好。」
「再好的結局,也不如過程動人。」烈中流道,「一把華麗的寶刀,是用於沙場,飲敵熱血好呢?還是懸掛在宮室內好?」
「如果寶刀用於沙場,遇上更強的兵刀,折斷了,豈不令人心痛?」
「懸掛在宮室內,外鞘耀眼,內裡卻會腐鏽。如此悲哀,還不如折斷。」烈中流誠懇道,「鳴王還只是一棵幼苗,他需要稍離大王的蔭護,接觸陽光和水分,才能長成參天大樹。」
容恬眸子深處流露出激烈的掙扎,好一會,瞳孔終於恢復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的毅然和隱忍,深呼一口氣,點頭道,「鳳鳴,他會長成參天大樹的。」
唇角緩緩逸出一絲淺笑,似乎沉浸在將來與鳳鳴雙雙叱吒天下的期待中。
烈中流深深看著他,揚唇微笑,油然道,「大王以王者之愛,成全鳴王。請受烈中流代鳴王一拜。」雙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