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世界虛虛實實,真做假時假亦真,假做真時真亦假。
第一次在網路上發現穗青時,她的心像被核子彈炸到。她懷疑,世界何時變得這麼小?所以她不知該不該相信,對方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姜穗青。
後來,是穗青親自證實這件事,因為她們聊天的話題,大多是那個害她被誤會的“阿憶”,以及不分青紅皂白就隨便誣賴人的姜穗勍。
她明白穗青就是她認識的穗青,卻沒有告訴對方,“流浪”就是她心心念唸的“醫師”。
她們在現實生活切斷了交情,卻在虛擬世界裡成為好朋友,由此得證,人與人之間是有緣份存在的,因此她們仍會遇見、會相知相交。
穗青有些改變了,從字裡行間可見。
她已回去公司當經理,做著一堆不想做,但為了負責任所以不得不做的事。
她說:“公司是我和弟弟的共同責任,我不能自私地全部丟給穗勍,就算他真的是天才。”
穗青總以弟弟是天才為傲,而穗勍老在嘴上嘲笑姐姐的智商被狗吃掉,可這個缺乏智商的女人,是他一輩子最重要的保護物件。
真是奇怪的組合,像她和幼琳一樣。有見過一對相互仇視,卻又羨慕對方的姐妹嗎?
穗青不只一次對“流浪”提到穗勍慘敗的愛情。
她說穗勍很笨,明明愛著醫師,卻讓醫師誤解他愛的是別人,但在她叉腰擺出茶壺樣指責他的愚蠢時,穗勍卻很無辜地回答,“我以為她會知道。”
以為。
這是身為天才的盲點。
他以為她該知道,姜穗勍喜歡的是龔亦昕不是龔幼琳,否則怎麼會天天做菜給她吃。
他以為,如果不是真正的喜歡,他幹麼誰的男朋友不扮,卻買一大把花到她的前男友面前裝傻瓜。
他以為他們共吃一支冰淇淋,若不是男女朋友,他怎麼可能做那麼髒的事?
他以為的許多事,她都不以為然。
穗青曾經打了一段話。
我弟那個笨蛋,每個禮拜都去討好龔家的爸爸、媽媽和妹妹,希望他們在試著疼愛女兒的同時,喜歡女婿。
我弟那個笨蛋,竟然拿著企劃書跑到龔家,說要替醫師開生日派對,他說服龔爸爸、龔媽媽,辦了個成功的Party。
但生日那天,醫師沒到,反而是醫師所有的同事都到了,場面有點尷尬,但我那個笨蛋弟弟,竟然舉杯邀請在場所有人士,與他們約定,明年的同一天再相聚,再為醫師辦一場更盛大的生日派對。
明明是糟糕到不行的場景,可我那個笨蛋弟弟,竟然把禮物一個個載回公寓,然後像玩積木那樣,一個個迭起來,堆出一座禮物山。
知道嗎?我那個笨蛋弟弟,跑去經營PUB。
他根本是門外漢,但他嘴硬,說要嘗試不同行業,加強自己的經營能力。誰不曉得,他是想照顧醫師,連醫師的親生母親都照顧進去。
我真想罵他,人都走了才在背後做那麼多的事,簡直是白痴。
她在那段話裡寫了十幾個“笨蛋”,最後還加了個P。S。——
我真高興,可以光明正人罵他白痴加笨蛋,難怪我那麼喜歡醫師,因為她把弟弟變成和我一樣的笨蛋,讓我們在出生後,第一次站在平等位置。
“流浪”的回答卻只有短短的幾句——人生難得胡塗,如果精明不能讓自己快樂,何必要求自己再樣樣第一?
拿起一瓶冰啤酒,龔亦昕走到門邊,溼溼的海風拂上了臉,未束起的長髮被吹至半空中,略帶鹹味的空氣裡,飄散著一股檸檬馬鞭草的香氣,有人說,那是愛情的味道。
穗勍愛她,他在她離開後做了那麼多的事可茲證明。
但她……她對愛情缺乏信心,更不認為機器人般的自己,可以維繫這份愛情,何況明知道愛情短暫,她何必親自嘗試?
一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女人,憑什麼男人會在她身上許下永恆?
母親從路的那端走來,手勾著一個金髮男子,他是美國人,聽說是個作家,來這裡找靈感,他和母親一拍即合,成為很好的朋友。
她遠遠看著母親,她的身段依舊玲瓏有致,洗去濃妝的臉龐帶著些微的嬌憨,看不出她是個接近五十歲的女人,她穿著細肩帶、及膝洋裝,風吹鼓了她的裙襬,她笑著跳著,好聽的嗓音唱著英文歌曲。
在這點上面,她沒有遺傳到母親,她的歌喉普普、音色普普,記不起任何一首歌的全部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