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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嗬,他能幹什麼事?這還不是管閒事,操空心!”龍嫂已經把菜備好,只待下鍋了,“你們餓不餓?”
彭石賢堅持龍連貴不來不開餐:“我說好了,他從大後山回來,就一定會趕來的。”
“何苦呢?連貴生來是吃剩菜剩飯的命!”龍嫂忽然一頓,著急起來,“噫──誰跟你說連貴去了後山?是不是那個細眉細眼的女孩子──真不知道她喜歡連貴些什麼,總是纏著連貴這鬼崽子不放,這些天,她常來我家,你們前門出,她便後門進,還把連貴叫到屋外面去說話,呀呀,這怎麼得了!”
其實,龍嫂說這些話時心裡是高興的,彭石賢說,想不到連貴還有這種秘密,這麼不夠朋友,非找他算賬不可:“龍伯孃,你也真會蒙哄人,明明是你挑三揀四的,卻說是連貴沒動這心思!”
“這事別怪我呢,是礙著社長──”龍伯孃又嚷嚷起來:“這猴崽子是想昏了頭,一點不認自己是什麼人,人家當社長的嫡親叔叔發過話了,侄女兒的婚事得他做主,這哪是我嫌棄人家?連貴這猴崽子心高偏又要氣傲,他不想去巴結社長卻又想著要他的侄女兒!可我說,情願來我們窮窩裡的女孩並不是沒有呀,作什麼偏要想著她呢?”龍嫂又憂心忡忡起來,“昨天那女孩說,不安好心的社長把連貴煽動老獵戶反合作化的事報告給了龔鎮長,這能不招惹出禍事來麼?你們說,這不聽話的東西還往後山老獵戶家跑做什麼,與這女子的事還能怎麼辦得成!”
“婚姻自由,幹社長什麼事!”
彭石賢與李超蘭都這樣寬慰龍嫂,說這事情一定能成。龍嫂待著想了一會,拿不準這話信得信不得,最後,她決定馬上開餐,說她該去後山找連貴才是,大家都說那是多餘,但龍嫂不容分說,黃大香只得把雞湯雞肉留下,要等龍連貴晚餐來吃,龍嫂代兒子表示了感激,胡亂扒下幾口飯走了。
剛吃完飯,龍連貴跑來了,龍嫂卻沒有再來,連貴說,他媽是個直性子,都別擔心她會有什麼怪責。龍嫂確實是急著去和那個女孩子說話,想要問問她娘女倆是否真敢抵抗那嫡親的叔叔社長。
連貴吃飯時,黃大香提出件事與大家商量:超蘭明天要上路,今晚就別去連貴家了吧,大熱天,夜裡也不涼,隨處攤個鋪都能睡,連貴也留在這裡,大家多說說話不好麼?
黃大香本想再盡些主人的殷勤,也許還記著王神仙那句宜急不宜緩的話吧,但龍連貴堅持不同意:要說話還是都上他家去好,禾場上,小池邊,說什麼話也沒人打岔,再說,明天一早,他可以與石賢一道去送蘭妹子,抄小路走要近得多!
李超蘭正在洗衣,只拿耳朵聽著,彭石賢一心想尋問龍連貴去大後山的事,懵懵懂懂地說:“哪裡好說話便去哪裡好了。”黃大香回頭問李超蘭時,李超蘭已只能夠說,那就聽隨他們這兩個人的意見好了。
“那好吧,”既然孩子們決定去龍家,黃大香也覺得還是這樣妥當,“可也別心急,月亮升起來去也不遲。”
晚上,在龍連貴家,三個年輕人坐在清涼的井臺上,海闊天空地窮扯漫聊。而談得最具體,最實際,也最激昂的是龍連貴。他完全習慣了農村生活,自我感覺很好,對目前的處境十分滿意,他說,他走的是群眾路線,現在許多社員對社長不滿,龍連貴確信,如果真讓群眾選舉,這社長位子肯定是他的。另外,他承認了對那個女孩子的情意,說她心腸很好,能不聽社長的話,要不,怎麼會把社長與鎮長暗中算計人的事告訴他?彭石賢提醒龍連貴,今後可不能欺侮她,說他在女孩子面前一貫橫行霸道。龍連貴說,那是小時候女孩子們嫌他不愛乾淨,常流鼻涕,他才不理睬人的。李超蘭坦率地說,連貴做出兇狠樣子來時讓人害怕,不信他對女孩子真會有那麼好,龍連貴則說,這可以讓那個女孩子出來作證。就這樣,他們一直扯到天上飄落下了露水,龍嫂催促過好幾次,他們才去睡覺,可他們沒聽到龍嫂的一句嘮叨:
“唉,年輕時候的快活也難得,可往後的日子還能老是這樣逍遙自在,不知愁,不知憂地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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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集中在縣城開會的幹部們回來了,一個迅速傳開的訊息是:這次抓了不少右派,青石鎮就有好幾個,有的捱了批鬥,下放勞動改造,有的還留在縣城接受審查,等候最後處置。縣裡的教師會慢了一步,至今沒散,會場四處又加了崗哨,人們不得自由進出,正進入緊張的批鬥階段。據說,教師中的右派更多,小學校的老校長已經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