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
樓大少“欽點”了我?老天,我進入公司一年半,還不曾與他老兄有五十公尺以內的對視機會哩!偶爾由公司月刊上“瞻仰”到他玉照,才描繪得出他的相貌,那麼,他老兄是吃錯什麼藥了?記憶中,樓逢棠公子獵豔時會親自“面試”三回以上才會點召與“寵幸”,那我咧?走了什麼瞎運?不明白。
“我記得他手頭的名單比電話簿還厚,而且他們十樓美女窩的高階秘書,他想怕還沒一一看完吧?”我看向鏡中被雨水打去所有造型的長髮,掏出梳子刷著。
田聚芳從鏡中瞄我,不掩眼中一閃而過的妒意:
“連吃了四道乳豬,也該改個口味找只媚媚的貓兒來嚐嚐吧?”比喻得不倫不類。
“貓?”我輕笑。活了二十五年。唯一說過我像貓的只有我父親。不過樓大少的女人們清一色是三十八寸豐胸、二十三寸蜂腰的國際標準,相形之下我確實不是一道大餐。
“記得今年春酒的員工聚會吧?公司請人來拍成帶子,想在以後做宣傳片呀。今年由你當司儀主持抽獎對不對?結果星期四晚上,閒著沒事的樓公子居然放了那捲帶子看,當下就決定找你當秘書了。昨天看完你的資料,今天下人事命令。唉!早知道我就是拼死也要搶當司儀了。”她用臀部撞了我一下:“快點想想要撈什麼好處,別學那些笨女人一心想當樓夫人。早知道十樓以下的女人也有機會受眷顧,我早甩掉王新洋那個肥豬了。”
王新洋是我們這一個企畫部的執行經理,能力不錯,就是好色。身為花瓶之一的田聚芳就是靠這麼點關係存活在這棟辦公大樓中。
世間什麼女人都有,各有一套生存本領。
“等我看到他本人再說吧!至於身價問題,我會先掂掂自己斤兩再去議價,別急別急。”
田聚芳勾住我的手:
“你一向聰明,是我們賣色相一族的希望。”
我與她大笑了出來,好一個希望!
在這種社會中,人人總要有一招半式去站穩自己的腳步!不不!我一點也不清高,生存才是我唯一的目標;讓自己過得好,更是最高行事原則。
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本質,理直氣壯地去做自己。田聚芳是花瓶,靠色相保飯碗,那又怎的?她坦率,她連妒意都不隱藏;人際關係中,我偏愛與這種人來往,所以也將我自己丟出道德線之外,讓他人指指點點,不諱言,在公司之中,我的評價向來不高。
因為評價不高,往往我更能看到真正人心的本質。皮相之下,精采得讓人讚歎不已;看人,也是我快樂的方式之一。而我呢,則用花痴的表相裝飾出“任穎”這個人。
我是個美麗而無腦的女人。不錯吧!
“喲,飛上枝頭了,用什麼手段呀?”
“難怪看不上方主任的心意,原來想釣的是隻大金龜呀!”
“我就說這騷蹄子總要露出狐狸本色的,她那種氣質恰恰好是情婦的命。”
三姑六婆們在嚼舌根,並且清楚地知道那些聲音一定可以全然不漏地傳入我耳中。
是妒嗎?羨嗎?
我常愛聆聽這種閒言閒話。其實由一個人的談吐,很容易可以看入那人的內心。而這些人口誅筆伐的背後,往往以一種清高自許的姿態,動用道德的規範,去踐踏別人的行為;但實則心中含妒。
妒什麼呢?妒那些不倫出軌的女子居然敢無視規範、不在乎言論指責地去破壞道德,而她們卻不敢,也不能;因為她們是良家婦女,四個字令她們動彈不得,根本不能有行差踏錯的時候,因為她們承擔不起後果。於是她們只得以這種方式去發洩。
語言是可怕的東西,傷害他人並不算什麼,可怕的是你出口的字句,容易讓人將你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我向來沉默,是因我討厭無所遁形的感覺。
那廂有道德人士批評不休,這廂有花瓶一族不算太真心地來恭喜;我正等著十點上十六樓報到。
世間哪有真正的朋友?肯笑臉迎人做功夫,已是功利社會上值得感激的事。人人都爭著爬高處,真心反是一種負荷。
“任穎,上了十六樓別忘了提拔我們呀!”
“一定一定。”我笑著,一副忘形得意樣。
“可要好好抓牢樓大少呀!至少要有銀子、車子和房子。”又一個高聲揚來。
“那是當然!”我捂嘴大笑。
“可別太早成下堂呀!”這一個音調不太客氣。
“我相信自己本錢夠啦!”標準的花瓶